逝雪離歌 - 二, 青丘仙境

上古時代，盤古初開。

創世神盤古在九重天，以身驅血肉創造了六界萬物。

所謂六界：神掌日月、魔嘯九幽、仙御山海、妖惑眾生、人歷紅塵、冥渡輪迴。

六界最頂層為九重天神界。神界為三皇：伏羲、神農、女媧所統治。三皇恩威並施，管理下五界萬物之靈。另有各神掌控世間元素，比如火神祝融控火、水神共工則控水等。

最底層則是魔界，為魑魅魍魎之下地。當天神地仙入魔作惡，下場就是被貶往此荒涼乏光的不毛之地，受盡永世之苦。

而神界和魔界之間，兼夾着冥界、人界、妖界。人界眾所周知為凡人的居所，凡人不知九重天六界之存在，及後身逝為魂，飄往上一層冥界始知所有，經六道輪迴，再投人間。那麼何謂妖界？妖界為人間相連之下界。妖為凡人之外，多年修練化為人身妖物。比如，花妖、蛇妖等。凡妖作惡，亦下墮魔界。雖行善積德，最終授以仙籍，得往九重天下之仙界。

仙界？

說起仙界此層稍為冗長。仙界位於神界之下、冥界之上，為眾仙者所居之地。仙界除了是凡人和妖物行善積德最終嚮往之地，亦為山海神獸所棲息之所，以國界劃分。

蓬萊仙地，仙獸福蔭！

山海神獸由仙界萬靈化為仙身而成，更高階位者，為九重天神上施法化成。比如，女媧兒時以微風為戲，風中跳出一頭銀黑色的九尾靈狐，就是青丘國的統治者。

青丘國開國國君九尾狐王遙風雄才大略、愛民如子。可惜卻在二千年前捨身成仁，為了六界挖心犧牲。

及後狐王遙風，就葬在望天山之巔的冰宮王陵。

二千年過後物是人非，此時就在棺槨前叩頭的......

「父王母后，今夕是兒臣的及冠禮。兒臣緊記父王留下教誨，以人治國、潔身自好......」

跪在棺槨前的，正是遙風的兒子，今天剛好及冠成年的九尾狐王寧雪。甫出生就繼承了父親青丘國君之位。

寧雪說罷緩緩站起，一頭銀白長髮飄逸而起。揚手變出一束茉莉花，放在父親靈前。

轉身離去，悠然而優雅。青丘九尾狐王寧雪，眾仙所謂之山海仙界最美麗的男子，宛如天上星辰下凡。一頭銀白及腰秀髮，猶如月光灑落、柔順如絲、隨風飄逸、流光溢彩，彷彿每根髮絲在訴說着神秘故事。

寧雪面容俊美無比，五官精緻得如同雕刻。眉如畫柳，微微上揚，透出靈動攝人。銀色雙眸如星辰璀璨，深邃而明亮。高挻鼻樑和略微上揚的嘴角，總是帶着一絲淡淡微笑，傳遞着無盡的溫暖包容。

一襲銀白仙袍如霧輕盈，衣袂飄飄，散發清冷光輝。仙袍上繡有雪花圖案，隨着動作閃耀光彩，宛如天上落雪，令人心醉。

打開冰宮之門。萬民正帶着各樣鮮花，甫見他就一一躬身行禮。

「你們來拜祭父王？」寧雪心知萬民手上的花不是為他賀壽，便詢問領頭的國相一儒。

「陛下......」一儒露出尷尬的表情，他心知今夕是寧雪的生辰，加上長成及冠，理應萬民祝賀。奈何的是陛下萬壽，卻是先王死忌......

「陛下壽比南山！」一名灌灌鳥族仙童在人群後面大喊，卻馬上被父母掩着小嘴。眾人頓時鴉雀無聲，露出受驚嚇的表情。

寧雪緩緩走向那仙童，蹲下施法變出一顆糖蓮子，仙童喜上眉梢接下，他的母親屈膝致謝。

「不要緊，我曾說過父母死忌，不慶壽辰，你們就自便吧。」

寧雪言盡便在眾人中消散為雪花離開，萬民感嘆寧雪的仁愛包容。

寧雪生性溫潤如玉、清雅似雪，從不以勢壓人，待人接物謙和有禮。人民都說，他那銀閃如星的眼眸看似是冷，實蘊含着對蒼生的憐憫。陛下雖愛深閨宮中收斂鋒芒，勝似深谷幽蘭。他手持青丘大權，卻對外不爭不搶，自有一番令人心折風骨。

化雪的他再次閃現於朝陽林。

行走於朝陽林中，周遭的花草樹木都為之而低頭，空氣瀰漫淡淡花香。青丘陛下的存在，不僅是美的化身，更是智慧與權力的象徵，讓人心生敬仰，渴望一睹風采。

遊走密林，青丘的仙境如同夢幻畫卷，四季變換中展現無窮美麗，每一花草樹木細節展現出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在朝陽林深處，隱藏着一片大如澤國的湖泊，名為英水。英水湖泊美如碧玉、湖水清澈。誰也猜不到，英水湖底埋藏了一座宏偉古城。英水湖面反映出四周壯麗山峰，其中兩座最高的山峰：踏雲山和望天山。踏雲山建有二十四個節氣小殿堆立而成的青丘王宮。而望天山上的，則是先王為雪神王后而建，現為王陵的冰宮。高聳入雲的山巒披著皚皚白雪，宛如青丘的守護者。

在這片青丘仙境，萬民各族棲息而居。朝陽林中，青丘最大族群灌灌鳥族時常空中飛舞。他們歌聲雖然響亮，乍聽之下卻顯得吵耳難聽。雖然音色不和諧，但他們熱情活力不容忽視。灌灌族以其強大武藝聞名，成為青丘的強軍，保護這片土地的安寧。

而英水湖中，古城內的赤鱬族在悠然游泳。他們被譽為青丘的智慧先師，擁有深厚知識與靈力。他們猶如水中精靈，帶着教導與啟示，讓人不禁靠近，聆聽他們的故事。

在寧雪的管治下，青丘各族團結一致，面對任何挑戰，皆能攜手應對。寧雪王君仁德治國，令青丘成為萬民心靈歸宿，萬民對他敬仰不已外，仙界皆而其仁德為楷模。

不過奇怪的是，今天森林特別寧靜。今天雖是先王死忌，但去了祭祀後回來的人呢？往日在林中吱喳吵鬧的灌灌、鳴鳴作響的千里蜂叔叔、活蹦活跳的鹿仙兔仙......

都去了哪裏呢？

寧雪疑惑地遊走翻找，找到背靠在萬年巨樹下的小身影。那個小身影在呼嚕呼嚕的睡着。寧雪微笑着走上前蹲下，伸手向胖嘟嘟的臉蛋一捏。

小身影驚醒與寧雪四目交投，呆了幾秒才懂得跳起向面前笑着的寧雪躬身行禮。

「陛下萬安！」灌灌鳥仙青林喊道。

寧雪微笑揮手著他免禮，但他忽然五體投地，令寧雪稍為驚訝。

「青林祝願陛下壽考惟祺、介爾景福！」

「好好快起來。」寧雪愉悅的着他起來，但他卻仍跪着。寧雪反了個白眼，乾脆用力拉着他的手扯起了他。青林始尷尬搔頭傻笑着。

灌灌鳥仙青林，是為青丘陛下的小侍從，就比陛下少了個五百歲，僅一千六百歲年華。青林擁有春日新月般青綠色頭髮，俏皮垂落額前，身穿青色葉子衣裳，圓圓胖胖的臉蛋上有兩道酒窩，總是燦爛笑着，令人親近。

青林性格忠誠單純，對陛下侍奉不懈？雖陛下總覺得他弄巧反拙，越幫越忙。

「為何在此睡着了？」寧雪問道。

「青林本來是來砍柴給陛下做糕賀壽。不過砍完太累，走不動便睡着了。」青林指着身旁大堆柴枝。「陛下壽辰別人不賀，我青林偏要賀！」

寧雪見他那胖胖小臉認真起來反倒滑稽，就雙手捏起他兩邊胖臉呵呵大笑。

「其他人呢？」寧雪環視四周問道。

「對了，我來的時候已經不見人影？」青林也歪着頭稍為疑惑，「若去了祭祀先王，也早回來了吧？」

「莫非青丘出了什麼事兒？」寧雪臉色煞白，拍拍肩膀向青林示意，他就變回青色灌灌小鳥原身飛向寧雪的肩膀上站著，寧雪便向英水箭步跑去。

到埗卻令他嚇了一跳，幾乎所有國民都聚集於此。

「你們沒事嗎？」身為青丘國民的守護神，寧雪情急之下變出了他的冰晶飄雪劍。

「陛下息怒！」國民連忙跪下搖着頭示意他們安全，寧雪才收起劍鞘，十分疑惑地望着為首的人。

唯一沒有跪下的，正是灌灌族長，替寧雪接生的喜娘婆婆。他拿着長拐向寧雪走去，再放下長拐，雙手變出一樣耀眼奪目的東西......

寧雪慢慢睜開被閃刺的雙眼。

一頂閃耀非常，像冰晶製成的雪花冠冕呈現眼前。

「草民恭賀雪陛下，」國民跪在地上齊聲大喊，「稱彼兕觥，萬壽無疆！」

「我......」寧雪始知是國民預備的驚喜，心懷感激，卻稍為害羞臉紅。

「民婦就代表大家向陛下獻上新冠冕，祝賀陛下及冠之喜。」喜娘單膝緩緩跪下，「雪花王冕為我們用靈力，以英水湖水、五彩晶石化為透澈冰晶而成。每一片雪花代表着陛下為青丘國君與雪神之位繼承者的無比尊貴......」

「婆婆，請先起。」寧雪伸手先扶起喜娘，再在頭上變出另一個猶如孩童尺寸的雪花冠冕，歪頭疑惑道，「我不是已有這個嗎？」

眾民得見王冕在陛下頭上小得像個小孩髮冠，風趣的畫面，令他們笑不攏嘴，寧雪尷尬得臉更紅。

「這頂小王冕承載着陛下由小以來以人治國的輝煌璀璨。但今天陛下及冠，應令月吉日，始力元服；棄爾幼志，順爾成德......」

婆婆冗長的句子，令寧雪開始轉起頭來，弄得大家哈哈大笑。

「那麼......」待喜娘說畢，寧雪變走小冠冕，拍拍在肩膊上呵呵看戲的青林，再單膝跪下。

「青林，你下來幫我戴吧。」

青林聞言失色，飛起來化回人形，向着寧雪五體投地。

「青林不敢！」青林嚇得快要哭。

寧雪反了白眼，再望望其他人。

「草民不敢！」萬民的頭叩得都貼在地上，誰會敢為自己的陛下加冠？

忽然風雲色變，天空瞬間暗淡，雷聲轟鳴。一條巨大青龍從雲層飛出，蜿蜒而降。

「他們不敢，我敢！」龍喊迴聲如雷震耳。說罷龍口便吐出一小小水龍捲，捲起了喜娘捧着的雪花冠冕，再粗魯地放在寧雪的頭上。

那一瞬間，冠冕在寧雪頭上，如同星河璀璨，映照着他美麗動人的臉龐，猶如神聖與崇高的力量為他加冕。寧雪緩緩睜開雙眼，醉人感動的畫面令萬民讚嘆，有些人更因為陛下的美麗迷倒倒地。

「果然青丘的赤鱬都被你迷至沉掉水中；空中的灌灌鳥也被迷得暈倒落地了。」

青龍盤旋成水龍捲，裏面再走出一名高挑俊俏的美男子。

「章尾燭龍王九子尋浪恭賀青丘陛下及冠之喜。」

「你的唾液......」寧雪指著自己的頭髮，瞧着眼前在呵呵大笑的他，因為寧雪的頭髮都被他噴出來的水稍稍弄濕。

「我的唾，不，是龍的金津可以滋養秀髮。」尋浪豎起拇指遞了個眼色，「適合你。」

寧雪反了白眼也沒好氣。

他又怎會生尋浪的氣呢？這除了是寧雪仁善溫文，另外因為尋浪是他於仙界唯一真誠以待的知心好友。

要訴說他倆怎認識的故事，就要在一千年前說起。那時尚為孩童的寧雪在英水旁作畫譜詩，忽然水中飛來小青龍向他噴水戲弄，寧雪卻將水柱化冰，冰封了他。自此他們成了好友，不拘對方身份。

眼前這位翩翩公子，一集青衣藍帶，黑色秀髮高高束起，映襯出他那高挑瀟灑身姿。年紀就只不過比寧雪大一個百年。作為章尾國燭龍王第九子，尋浪的水屬性與他二十四位兄弟的火屬性迴然不同；又因為母親只是個文鰩魚舞姬，常遭到他們的冷落。

然而，這並未擊垮他的熱情好動。尋浪性格開朗，以捉弄人為樂。雖然行事魯莽衝動，但亦只是率性而為。對好友寧雪如一友善。每隔幾月，他就會來青丘小住十幾天，與摯友把酒當歌，分享彼此的趣事。

「阿雪，猜我帶了什麼賀禮給你！」尋浪笑瞇瞇的表情顯得十分奇怪，一手拉着寧雪，另一手扯着青林的髮端，化為水龍捲消散眾人前。

三人再次重現踏雲山上，青丘王宮前。

「你又去哪裏闖禍了？」寧雪瞇著眼問道。

「我才剛來，又怎闖禍了？」尋浪眼角瞧見青林想悄悄逃跑，便拉著他的衣背。

「見過九殿下，」青林轉頭躬身，一副怕他捉弄自己的模樣，「青林要忙，先走了。」

「你都大搖大擺的把你家陛下當坐騎了，還要扭扭捏捏什麼的。」

青林驚怕得馬上向寧雪跪下，「陛下，青林罪該萬死！」

「你快起來！」寧雪大力扯起他的手，他也不肯起來，便向尋浪回罵，「你不要嚇他。」

擾攘一輪後，青林始站起望着尋浪傻笑，然後尋浪變出一個小錦盒。

「猜猜我送你什麼！」尋浪望著寧雪露齒而笑，寧雪接過他的錦盒欲打開，卻被青林搶了過來。

「陛下！」青林怕尋浪捉弄寧雪，「我幫你打開。」

心驚膽顫緩緩打開，裏面的東西嚇得他拋棄了錦盒。

「嘩！」

青林嚇得大叫，寧雪施了個法，令錦盒緩緩落下，再捧在手心往內一看。

「陛下，是毛毛蟲！」青林嚇得躲在寧雪身後。

「不要戲弄章尾的生靈！」寧雪瞧著在哈哈大笑的尋浪沒好氣，輕輕捧起粉色的毛毛蟲。

「萬物皆有靈。」寧雪微笑地向毛毛蟲道，「他朝毛毛蟲會化為長生蝶，經歷做化就可化人形為仙。」

「好好。陛下教訓的是。」尋浪反開雙手拿冷靜的寧雪沒法。

「賜名蝶衣。日後祝願你能展翅高飛。」寧雪跪下將毛毛蟲放在地上，「走吧，以後青丘就是你的家。」

毛毛蟲伸頸似是向寧雪行禮，便緩緩爬走。

「來！」尋浪笑著向寧雪道，「跟我去英水戲弄悶赤鱬！」

「不要戲弄我的子民。」寧雪沒好氣回答。

「不是我要戲弄，是小美人吩咐我呢！」

尋浪口中的小美人，是一千年前出現在家門前，與他年紀相若的女孩。甫開門，他便為其美貌為之傾倒。這個小美人美得艷麗絕倫，卻開門就用手捏着他的脖子，說要揍他，說什麼他欺負了她的小寶貝。不過小美人從不告訴他究竟捉弄了誰，他捉弄過的人太多了。她每年都去章尾找他幾次，說是要觀察他的為人，直至小美人一千年後長成了大美人，把他迷得神魂顛倒，也不曾透露他到底開罪了誰，令她每次都要揍自己。

「我沒空陪你。」寧雪見他在呆思，「我要離開青丘一回。」

「怎麼每年生辰來找你，」此時換尋浪瞇著眼，「你也要跑了去？」

「一去就回，你尚且在青丘小住幾天吧。」寧雪支吾以對，「對了青林。」

寧雪從頭上拿下新的雪花冠冕給青林。

「唾液......替我抹抹後再放在書案下的抽屜裏......」寧雪望著尋浪露出厭惡的表情，便眨眼變成雪花消散而去。

「神神秘秘的，又不知往了哪裏去。」尋浪望著青林手上的雪花冠冕忽發奇想，「王冠真美，借我一看！」

「九殿下你小心點！」尋浪搶了青林手上的王冠檢查了一回，嚇得青林手舞足動。

「好吧，不嚇你了，你回去吧。」尋浪細看完後還給青林。

青林拿着冠冕邊走邊回頭看了幾次奇怪的他，就離開走向寧雪的寢殿。

此時，偷偷笑着的尋浪拿起一根銀髮。

「我就看你往哪兒去。」

他向銀髮施了一個追蹤咒，就跟着銀髮化為水龍捲消散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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