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uv-Luv 中華統一戰線 - 重慶漫遊(2)

楊叔熟練地在灶台間穿梭，鐵鍋翻炒的聲音與濃郁香氣交織在這狹小卻溫暖的空間裡。不一會兒，一桌地道的上海菜便陸續上桌:開胃的色拉、配飯的爛糊肉絲、燻蛋、烤麩、還有扣三絲，一道道令人食指大動。白荷難得放開肚子大快朵頤，對面的薛宇也同樣吃得起勁。

"你之前那副冷冰冰的樣子，還以為你除了戰鬥什麼都提不起勁，結果吃東西倒挺積極嘛。"

薛宇一愣，撇了撇嘴:"誰說我不重視吃了？放著這種好料去吃罐頭那根本就是暴殄天物。"

"合你口味就好。"白荷笑得燦爛，語氣輕快，動作卻絲毫不慢。

"你們兩個別急，吃太快不細細品嚐，對廚師來說可是失禮的喔。"楊叔笑呵呵地提醒。兩人聞言才慢下速度，認真品味這難得的美味。

透過那一扇打開的山壁窗，陽光正盛，遠不時有爆破聲傳來，或許正在用爆裂物清除BETA的遺骸、抑或是用爆破的方式來快速挖掘戰壕作業。薛宇輕聲說道:"其實……這種地方，還真讓人放鬆不起來。"

白荷聽出他語氣中的不安，輕聲安慰道:"別一直庸人自擾了，好不容易放假，就該徹底放空休養。就像佛祖說的——不適度鬆弛而是一味繃緊只會讓弓弦更快斷裂。"

"佛祖應該沒這麼說過吧……不過妳說得也有理。"薛宇點了點頭。

"好好珍惜這段難得的時光吧。"白荷說著，眼神柔和，"要是你再發呆，我可就要連你的份一起吃掉囉。"說罷，便將盤中最後一塊烤麩迅速夾起吞下。

"喂，妳都吃幾塊了，好歹留點給我吧。"

白荷吐了吐舌頭:"兵者，詭道也。"

眼看兩人又要爭起食物，楊叔笑著端出一盤新的烤麩，放在桌上。

"別吵了，別吵了，東西還很多就放開肚子吃吧。"他擦擦手，又轉身從廚房端來兩碗剛炒好的蔥油拌麵，小心地擺在兩人面前。

薛宇低頭望著碗中飄著青蔥與醬油香氣的麵條，與他戰場記憶中那些吃飽就好的食物完全不同。

"……比我想像的還好吃。"淺嚐一口，他震驚地讚嘆。

白荷挑眉:"怎樣，佩服我的人脈了吧?"

"佩服佩服。"薛宇嘴上敷衍，筷子卻沒停下來。

"真敷衍。下次不帶你來了。"白荷故作不悅。

薛宇連忙改口誇她，逗得白荷笑得眼角彎彎。

食堂裡瀰漫著餘香與餘韻，薛宇放下筷子，靠在椅背上輕輕嘆氣，不知是在消化，還是在思索。

"怎麼了?吃飽反而不說話了?"白荷歪頭問。

"太久沒吃到這麼好的東西了，一不小心吃太多，現在動不了。"

白荷聞言笑出聲:"有那麼誇張嗎?"

一壺溫茶下肚，兩人滿足地靠坐著。結帳時兩人搶著付款，卻被楊叔一口回絕。

"別客氣啦，都是老鄰居了。況且我也存的差不多不差你們這些錢。倒是以後要常來捧場喔。"

道別後，他們在市集間漫步，漫不經心地打量著攤位上的商品。仔細一看，這些包裝上不只有簡體與繁體中文，還有日文、韓文、英文，甚至俄文。

"這裡的商品視怎麼進口的，這麼多樣化?"薛宇壓低聲音問。

"呃……該怎麼說呢……大多是人寄來的。"

"嗯?啥意思?"

"後勤那些老油條啊，為了賺外快，直接變成倒爺。"白荷小聲解釋，深怕被周圍同樣來自軍營的人聽見。

"說清楚點?"

"你知道的，一般軍人和後勤部門雖然工資夠用，但在前線這種物品可以賣到數倍的地方，最快賺錢的辦法，就是把家人寄來的物品轉賣掉。尤其是海外寄來的東西，尤其是從海外寄來的東西價值更高。"

"沒人管這事?"薛宇壓著怒火小聲詢問。

"管不了。裡頭牽扯的利益太多了。有些進了市集，有些進了直屬部隊補給名單。報表看起來沒問題，但誰吃虧誰得利，大家心裡有數。"白荷聳肩，"像我們這種階層也沒資格改變什麼，不如學著適應。"

見薛宇神情難以接受，白荷補充道:"某種程度上，也算是變相地支援留在這裡的人。政府早就對外宣稱重慶已經徹底疏散，自然不會再送任何軍需以外的東西進來，免得讓人有機會口誅筆伐。"

雖然沒被說服，但薛宇仍嘆了口氣表示理解但不支持這種作法。

"不必支持這種事，它本就是違法。但很多時候事情不是非黑即白而是處於灰色地帶。"

"灰色地帶啊……"他低聲重複，像是對自己說。

"在前線久了，也能理解為什麼會有人甘心這麼做。有時候，光是能撐到下一次出擊，就已經是種幸運。可如果非得靠這種方式……這世界到底是怎麼了?"

白荷沒接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那種眼神，難以言說，不是同情，也不是認同，而是一種體諒——看透一切後選擇沉默的溫柔。

"我知道自己改不了什麼。"薛宇忽然笑了笑，"但至少，不想太快麻木。不想成為那種什麼都懂、什麼都能接受的人……那樣太可怕了。"

"還保有這份感覺的人，已經不多了。"白荷語氣柔和，沒有一絲嘲諷。

市集依舊喧騰，山壁將外界的慘烈戰況與末日感隔絕在外，讓裡面的人得以短暫過著正常生活。

有那麼一瞬間，薛宇似乎理解了:多數人不是不想堅持初心，而是這場漫長戰爭早已一點一滴侵蝕了所謂的原則與平常。越是在前線消磨的越快。

他輕聲嘆道:"不過話說回來，烤麩是真的好吃。下次得搶在妳前面才行。"

白荷咧嘴一笑，彷彿剛才那段沉重對話從未發生。

夕陽斜照，他們走過一排攤位，玻璃瓶罐上映出金紅的溫光。

走到一處販售手工飾品的小攤前，薛宇看到了地上擺著的手工裝飾品駐足挑選，與攤主討價還價後，快步追上在前方等他的白荷。

"看上什麼了嗎?"

他遞過去一枚木製髮簪:"送妳的。"

白荷一怔，接過簪子。它雖不上漆、雕工也談不上精巧，但簡潔別緻。她盯著看了一會兒，抬起眼，眼神中多了一層從未見過的情緒。

"你突然送這個幹嘛?"她語氣輕巧，但指尖卻輕扣著簪子，似乎不想鬆手。

薛宇撇過頭，語氣有點彆扭:"就……妳每天頭髮只綁成馬尾披散在肩上，覺得這個適合妳。"

"那還不是因為每天都太忙了，根本沒時間去整理成其他髮型。"白荷撇嘴，語氣裡卻藏著些少見的柔軟。

她抬手將髮簪插進髮束中，轉過身問:"好看嗎?"

薛宇看了她一眼，沒多話，只是點了點頭。

"你這種反應太敷衍了，不合格。"

"……真好看。"他補了一句，語氣平淡，卻罕見地帶著認真。

白荷笑了，眼角彎起:"那我就收下囉。下次送這種東西，記得挑雕工再講究點的。"

"是是是。"薛宇無奈搖頭，但嘴角卻也帶著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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