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見其人,先聞其聲,一把中氣十足、洪亮無比的聲音震得整層樓都為之一顫。
「廖叔、麥叔,今天重案組閉門謝客,要是哪條街的分局打電話過來說有新案,一律說沒空,不接!」
兩把煙嗓你一言我一語,一個敷衍著:「行了!知道了知道了!」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wOVyfkhCJ
另一個暴躁地嚷著:「不用多說,阿叔辦事你放心!重案組現在有白事,哪個混蛋沒義氣來打擾我們,我就用三字經問候他們老母!」
「飛仔、通仔,放下贓物後馬上去問話室找我,跟你們鋒哥好好學。今天一定要狠狠收拾那兩個傢伙,替隊長報仇!」
一把稚嫩的聲音大聲答應:「好的鋒哥,走起!」
另一把聲音怯怯地說:「鋒哥,我……我可不可以先去把隊長的遺照裱好掛牆上,等會兒再去問話室?」
第一把稚嫩的聲音恥笑道:「哈,飛仔,你這次別想再找藉口溜了!審犯有什麼好怕的?一回生二回熟!隊長和鋒哥常教我們,重案組的人要是像娘們兒一樣怕這怕那,不如回家繡花算了!」
李廣很快就和這群未來的同袍打了照面。
最先走進辦公室的是個中年人,頭髮灰白,長著一張厭世馬臉,滿臉鬍渣,一副懶洋洋的模樣,癱在辦公室座位上,脫下上衣揉成一團丟到梅若男桌上,只留件浸滿汗水的白背心,一邊用手搧風,一邊大聲使喚。
「妹仔!站著發什麼呆?快去對面街華記買罐冰可樂,你廖叔我快熱死了!」
其他探員紛紛附和。
「我和廖叔一樣,要可樂!」
「檸檬茶!」
「冰咖啡,多奶少冰少糖!快去快去!」
梅若男拿著筆記本,像茶餐廳服務員似的熟練記下單,接住眾人丟來的硬幣,風一般跑了出去。
李廣愕然地看著,忍不住出聲勸阻:「等等,你們怎麼這樣使喚人?她是女警,不是茶水間員工吧?你們……」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IWHsoNnIl
說話間,一片陰影忽然籠罩下來。
一個刀疤臉中年人,缺了半隻右耳,咬著牙籤,身形橫得像相撲選手,大步走到李廣面前,宛如一堵牆擋住去路,滿臉兇相,彷彿剛從監獄放出來。
「你這傢伙是誰?」
後面還有兩個比李廣年輕的小伙子,約莫二十歲不到,想來就是眾人對話裡的「飛仔」和「通仔」了。
這兩個年輕人還是半大孩子,一個看上去很文靜,肩上裹著繃帶,怯生生地跟在隊伍最後面;另一個在隊伍中間,精神抖擻,正抱著兩隻沉甸甸的紅白藍大袋子爬樓梯,嘴裡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絲毫不喘氣。
「妹仔!記得啊,我這次要喝大人才喝的鴛鴦,多糖多奶!飛仔嘛……嘿嘿,幫他買杯女孩子才喝的熱杏仁茶!哦,還有鋒哥的『黑牛』,可樂加巧克力冰淇淋!鋒哥你和往常一樣喝這個對吧?」
青年「鋒哥」的心情和語氣都糟到了極點:「通仔,隊長都不在了,還喝什麼黑牛?沒心情!」
李廣打量這人,身高目測一米九,比自己高出半個頭,濃眉高挑,眼窩深邃,鼻樑挺直,身材健碩,雖然只穿著件普通的收費員制服,卻散發著一股野性不羈的氣息。
他身上血污半乾,臉上沾了不少黑漆漆的灰塵,橫眉怒目、殺氣騰騰地押著一個犯人。
比起警察,他更像追債的打手,把防止重犯逃脫的腰間鐵鍊當成牽狗繩,完全不顧兩個犯人四肢著地、滿臉是血,粗暴地拖著人上樓梯。
李廣素來斯文,他很快就察覺到了,除了那個文靜的半大孩子飛仔看起來比較好相處,自己在這群荷爾蒙爆棚的糙漢子面前實在顯得格格不入。
這幫人匪氣十足,真是正經的重案組探員?
李廣微微皺眉,對攔路的刀疤臉大叔說:「麻煩讓一下,我不是閒人,是新來的重案組警探,李廣。」
刀疤臉大叔上下打量李廣,輕蔑地「哈」了一聲,扭頭對押犯的青年說:「老廖,這個姓李的說他是新來的警探,和隊長同階。咱們重案組什麼時候空降了個李警官?沒聽說過。」
「我倒是聽隊長提過一嘴,有個讀什麼學的碩士生要來,隊長還說讓妹仔買幾個蛋撻、放個禮炮什麼的迎新,結果這起案子半路殺出來,沒弄成。」廖叔懶洋洋地回了一句。
梁烈鋒聞言,挑了挑眉,上下打量李廣。
身高及格,但身形瘦得像一陣風吹過就會颳跑,胳膊和腿比隊裡的小書呆子江鵬飛還細……這模樣能幹什麼?抓賊?恐怕看見賊就嚇得腿軟了吧?
長得這麼白,大熱天穿件長袖風衣也不出汗,是不是從小泡在藥罐子裡,足不出戶?
嘖,哪來的少爺?
他愈看李廣,心中愈輕視,隨手把押解犯人的鐵鍊綁在樓梯欄杆上,走上前,站得一腳高一腳低,似笑非笑地伸出手。
「怎麼,一來就當長官?真威風。要不要我們齊齊立正敬禮喊長官,逐一報上名來啊?」
「不用。」李廣聽出他語氣裡的挑釁,但臉色不變,「我記得你們。你是高級警長梁烈鋒、那邊兩位是警長廖金龍和麥永雄……最年輕的是重點培養的普通探員江鵬飛和周白通。」
李廣把重案組所有成員的全名、階級和編號都數了一編,梁烈鋒略感意外地看了他兩眼。
「記得他們」是什麼意思?他們又沒見過。
不過他轉念一想,這少爺肯定是記住了他們的照片、名字和職階,有備而來,拐彎抹角地警告他們,誰敢不聽話,就向上頭告狀。
他心裡冷笑連連,臉上也帶了出來。
李廣伸出手,繼續說:「你好,我是李廣,投桃報李的李,廣結善緣的廣……」
「喲,我沒文化,聽不懂Sir你是哪個李哪個廣。」梁烈鋒沒伸手回握。
李廣再次聽出對方的刺,知道這是給自己下馬威。雖然初次見面氣氛不理想,他仍保持風度,仰視對方,換上更公事公辦的冷淡語氣,重新介紹。
「木子李,廣場的廣,H城大學犯罪學碩士畢業……」
犯罪學?什麼玩意?
梁烈鋒聽不懂,也不想懂。他上前打招呼本就不是為了客套。
他臉上痞氣的笑不變,伸出蒲扇般的大手,閃電般抓向李廣那細皮嫩肉的「少爺手」。
李廣縮手雖快,仍慢了一步,被梁烈鋒狠狠攥住食指和中指第一節,只覺指尖像被燒紅的鐵箍夾住,火辣辣地痛入骨髓。
二十五年人生裡,從沒人敢對他這樣動粗。李廣又驚又怒,什麼風度都顧不上,臉刷地黑了,嘴角僅剩的一抹客氣疏離的笑徹底消失。
「呃……!你幹什麼?放開!」
他用力一掙,卻動彈不得。
除了江鵬飛,其他重案組隊員都在竊笑,刀疤臉麥叔更是大聲起哄。
「鋒仔,幹得好!捏斷他的手!這傢伙挑這時候湊上來,難道想當隊長?哈,做夢!」
梁烈鋒用力捏紅李廣的指尖,滿意地放手,像惡作劇得逞的孩子王,吹了聲口哨,轉身解開樓梯欄杆的鐵鍊,拖著兩個犯人揚長而去。
「不好意思,我握手向來這樣,誰知道Sir你像大小姐似的嬌貴,握一下就叫疼?我趕著審犯,不奉陪了,你自便,慢慢在辦公室做女紅吧!」
李廣摸著瘀青的手指,再好的涵養也擠不出笑:這算什麼迎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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