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男人在下雨時 - 第十二章：項陽

自從那晚，顧夜在我面前，像剝洋蔥一樣，一層層揭開他那冰冷堅硬外殼下，隱藏多年的傷痛和……對我那份突如其來的、卻又顯得無比鄭重的「共度一生」的念頭之後，我的心，就徹底亂了。

「我父親的意見，對我來說……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妳。是妳願不願意……給我一個機會，也……給我們一個機會。」

他最後那句話，像魔咒一樣，日日夜夜在我腦海裡迴盪。

我知道，他說的是真的。從他當時那雙盛滿了複雜情緒、卻又異常堅定的眼眸裡，我能感覺到，他並沒有像以前那樣，只是把我當成一個……可以隨意逗弄的玩具。

他是在……認真地，向我表明心意。甚至……不惜與他那個強勢專斷的父親，正面對抗。

這個認知，讓我感到震驚，也……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壓力。

一方面，他那不為人知的過去，他那份突如其來的脆弱，確實……深深地觸動了我。讓我對這個男人，產生了一種……除了心動之外，更複雜的、混雜著同情、理解和……想要靠近的情感。

但另一方面，他父親那句透過李安娜之口傳達的「希望妳們分開」，卻像一座巨大的山，沉甸甸地壓在我們之間。我毫不懷疑，以顧董事長那種說一不二的性格，如果顧夜真的為了我而忤逆他，接下來要面對的，絕對是一場……腥風血雨的家庭戰爭。

而我……真的有資格，把他捲入這樣的紛爭嗎？我真的……能承受得起那樣的壓力嗎？

還有李安娜……

顧夜說，他對她，現在更多的是知心、摯友的感情。他說，有些事情，不是門當戶對、互有好感就一定要走在一起。他說，他會用自己的方式處理他父親那邊的事情……

他的語氣很篤定，眼神也很真誠。

但我還是……無法完全釋懷。

一個在國外陪伴了他十幾年、在他人生最低谷時給予他陽光的女人；一個家世顯赫、與他門當戶對、深得他父親滿意的女人；一個……至今看著他的眼神裡，依舊充滿了愛戀的女人……

我真的……能比得過她嗎？

或者說，我真的……有必要去跟她「比」嗎？

這些問題，像無數根細密的藤蔓，將我的心纏繞得越來越緊，讓我幾乎喘不過氣來。

就在我為顧夜的事情而心煩意亂、舉棋不定的時候，一個……幾乎已經快要被我遺忘在記憶角落的、卻又始終佔據著一個重要位置的名字，突然……以一種意想不到的方式，再次闖入了我的生活。

項陽。

他……回來了。

那天下午，我剛結束一個「天使之心計劃」的例行進度會議。會議的氣氛有些……微妙。顧夜因為臨時有個重要的海外視訊會議，沒有出席。李安娜倒是全程參與了，而且……似乎對我「友善」了不少？至少表面上是這樣。她會在我發言時，對我露出鼓勵的微笑；會在討論陷入僵局時，不著痕跡地幫我打個圓場。

但不知為何，我總覺得……她那看似溫和的笑容背後，依舊藏著一絲……讓人看不透的深意。

會議結束後，我以「還有報告要趕」為由，婉拒了李安娜「一起喝杯咖啡」的邀約，只想趕快逃離那個讓我感到壓抑的環境。

剛走出會議室，手機就響了起來。

是一個……陌生的號碼？但歸屬地，卻是台灣。

我有些疑惑地接了起來。

「喂？妳好。」

「……薇薇？」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熟悉的、帶著點猶豫和……欣喜的聲音！

是項晴！項陽的姐姐！

我的心臟猛地一跳！「項晴？是妳！妳怎麼……」

「薇薇！太好了！真的是妳！」項晴的聲音，一下子變得雀躍起來，「我換了新的手機號碼，怕妳不認識，所以……」

「沒關係沒關係！」我的心情，也因為接到她的電話而莫名地好了幾分，「妳最近好嗎？工作還順利嗎？」

「都還好啦！就是……有點想妳做的滷肉飯了！」她笑嘻嘻地說。

「哈哈，想吃隨時可以來找我啊！」

我們像以前一樣，輕鬆地閒聊了幾句。就在我以為她只是單純地想跟我「敘舊」的時候，她話鋒一轉，語氣突然變得有些……神秘？

「對了，薇薇，」她壓低聲音，帶著一絲興奮地說，「妳猜……誰回來了？」

誰回來了？

我的腦子裡，下意識地閃過顧夜那張臉。但隨即又覺得不對。顧夜一直都在啊……

「……誰啊？」我好奇地問。

「噹噹噹噹——」項晴故意賣了個關子，然後用一種近乎宣告的語氣，說出了一個讓我瞬間石化的名字——

「是我弟啦！項陽！他……他今天早上剛從美國回來！」

！！！

項陽……

項陽回來了？！

我的大腦，嗡的一聲，像是被投入了一顆深水炸彈！所有的聲音，所有的畫面，所有的思緒……在這一刻，全都凝固了！

他……他不是說要去美國分公司待一段時間，順便散散心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是因為……工作結束了？還是因為……他已經「散心」完畢，整理好自己的情緒了？

又或者……是因為……別的什麼原因？

「薇薇？薇薇？妳還在聽嗎？」項晴的聲音，將我從巨大的震驚中拉了回來。

「啊…在…我在聽……」我的聲音，有些乾澀，「他…他回來了？那…那他現在……」

「他現在正在家裡倒時差呢！」項晴的聲音裡充滿了喜悅，「本來想給妳一個驚喜的，但我實在忍不住，就先偷偷告訴妳了！嘿嘿！」

「薇薇，」她頓了頓，語氣變得有些……小心翼翼？「我弟他……他這次回來……好像……心情還不錯？而且……他一回來就問起妳了……」

問起我了？！

我的心臟，再次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

他……他還記得我？他……沒有完全放棄我？

「所以……」項晴的聲音，帶著一絲懇求和……期盼？「薇薇，妳……妳要不要……找個時間，跟他見個面？」

見面？

我和項陽……再次見面？

我……該以怎樣的心情，去面對他？

那個曾經被我深深傷害過的、溫暖陽光的大男孩……

那個……在我最混亂、最無助的時候，給予我無限溫柔和支持的「晴天娃娃」……

那個……我曾經以為，可以和他一起，走向平淡幸福未來的人……

我的心，像被一團亂麻緊緊纏繞住，又酸又澀，還帶著……一絲連我自己都無法否認的……悸動？

「薇薇？」

「……我…我考慮一下……」我艱難地吐出這句話，聲音沙啞得厲害。

掛了電話，我無力地靠在牆壁上，感覺自己的腿有些發軟。

項陽回來了。

這個消息，像一場突如其來的地震，再次將我那本就混亂不堪的世界，攪得天翻地覆。

他……為什麼回來？

他……還喜歡我嗎？

而我……又該如何選擇？

顧夜那邊，他父親的阻撓，李安娜的存在，還有他那份沉重而真摯的「共度一生」的念頭……

項陽這邊，他突然的回歸，他曾經受過的傷害，還有……他或許還未完全消逝的情感……

我的腦子裡，亂成一團漿糊。

感覺自己，像是被困在了一個……無解的迷局裡。

而命運之神，似乎……還嫌不夠熱鬧，又給我拋下了一個……更加棘手的難題。

與此同時，在顧氏集團那間位於頂樓的、可以俯瞰整個城市景色的總裁辦公室裡。

顧夜的父親，顧震雄，正一臉嚴肅地坐在那張象徵著權力頂峰的巨大辦公桌後。他的手指，有節奏地敲擊著桌面，發出沉悶的「篤篤」聲，讓站在他面前的幾個人，都感到一股無形的壓力。

那幾個人，個個西裝革履，神情肅穆，看起來……都是在各個領域身居高位、手握重權的人物。

此刻，他們正輪流向顧震雄，簡報著什麼。

「……根據我們最新的情報，遠翔集團最近在歐洲市場的動作非常頻繁，似乎……正在暗中佈局，想要吞併我們在新能源領域的幾個重要合作夥伴……」

「……而且，我們安插在遠翔內部的人回報，項家那個小子，項陽，已經秘密回國了。他這次回來，恐怕……來者不善。」

「……董事長，種種跡象表明，遠翔集團這次，似乎是想……跟我們顧氏，來一次正面的、徹底的較量了。」

顧震雄靜靜地聽著，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只是……那雙深邃威嚴的眼眸裡，寒光，卻越來越盛。

辦公室裡的氣氛，也隨著他們的簡報，一點一點地……凝固，繃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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