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有罪》-短篇 - 4-1 語言以外｜《無間》

這是第七次了。

我站在門口，房間裡的光線跟以往一樣柔白，連牆角的灰塵都一模一樣。

唯一不同的，是我不再排演開場白了。

我沒有思考邏輯節奏、情緒鋪陳、破口設計，也不打算試圖主導什麼。

我只打算坐下。

就這樣。

Ω坐在原位，雙手交疊，頭微微側著，看我走進來。

「沒重啟到你的自尊嗎？」

他語氣輕淡，像是在問早餐口味。

我沒有回應。

我只是拉開對面的椅子，安靜地坐下來。

我們對望。房間安靜得像是關掉了聲音的設定值。

Ω用指尖輕敲桌面三下，像在測試我的神經反應。

「今天不說話了？累了？還是怕再輸？」

我望著他，不閃躲，也不挑釁。

我不是在忍耐，也不是在演出「沉默的力量」。

我只是知道，我已經沒有什麼話是我真正願意說出口的了。

Ω笑了一下，那是一種不帶愉悅的笑，像是翻開一本書發現內容早已背過。

「你知道沉默有時候比說謊更無恥嗎？」

我沒有笑，沒有動，也沒有想反駁。

我只是靜靜地坐在這裡，讓他的話語撞在我身上，再自行落下。

Ω敲了一下桌面：「那好，既然你今天當雕像，那我來當說書人吧。」

他向後靠在椅背，目光飄過我肩頭，看向空無一物的遠處。

「你有沒有聽過『斷言之日』的理論？」

我不說話。

「一群哲學家與科學家合作設計了一場人類道德實驗。他們打算用人工神經網將全人類連接在一起，實現一週內全面誠實。」

他語速平穩，像是閱讀檔案，又像是在給我講鬼故事。

「沒有人可以撒謊，所有人都必須說出真正的想法，不論是愛還是恨、讚美還是厭惡、感謝還是輕蔑。孩子對父母，老師對學生，戀人對彼此。」

Ω的手指微微轉動茶杯，繼續說：

「第一天，大家說這是文明的進步；第二天，離婚暴增；第三天，總統公開罵他的選民；第五天，一整座城市互殺——他們說是因為終於知道鄰居怎麼看他們。」

他停頓一秒，看著我。

我沒反應。

「一週內，實驗終止。九個國家解體，六十七位宗教領袖自焚。那是人類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嘗試不經掩飾地面對彼此。」

他語氣不變，但聲音像略降了一格溫度。

「有個學者在日記裡寫下最後一句話：『原來不是謊言讓我們墮落，是誠實讓我們撕裂。』」

Ω雙手交疊，目光直視我。

「你覺得呢？」

我與他四目相對，靜靜呼吸。

我知道他在等我開口。

他不是真的想分享。他只是丟出一個「無法沉默的話題」，等我反射性地用語言接住它。

我沒有接。也不想接。

我的沉默不是答覆，也不是挑釁。

它只是一種在語言失效後，我願意留下來的方式。

Ω瞇起眼睛，像失望，又像興趣漸起。

「那麼，來講第二個吧。你會不會忍不住呢？」

他向前傾身，語氣如同一場審判的開場：

「你聽過『審判之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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