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氣味在隔離區的白色走廊裡瀰漫,溫白棠靠在檢查室的窗邊,望著窗外被鐵絲網分割的天空。陽光透過玻璃在他臉上投下細碎的光斑,勾勒出他精緻的下頜線。這已經是他被隔離的第七天,窗外的梧桐樹葉開始泛黃,提醒著他夏天即將結束。
窗外,幾隻麻雀落在鐵絲網上,嘰嘰喳喳地叫著,翅膀撲棱著想要飛向更遠的地方。溫白棠看著它們,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窗框,指甲邊緣已經因為反覆的小動作而微微泛白。七天前,他還是首都大學分化研究系的學生,在圖書館熬夜準備期中考試;七天後,他成了隔離區裡需要被"特殊監管"的Omega,每天接受檢查、注射抑制劑,像隻被關在籠子裡的金絲雀。
"溫先生,請躺好。"護士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這位年輕的Beta護士總是低著頭,不敢與他對視,彷彿他是什麼洪水猛獸。
溫白棠轉身,桃花眼微彎,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好的。"他順從地躺上檢查床,白色病號服在動作間滑落,露出纖細的鎖骨和一小片白皙的胸膛。護士是個年輕的Beta女性,見狀紅著臉別開視線,動作利落地為他連接監測電極。
"今天的指標比昨天穩定一些。"護士小聲說道,眼睛盯著監測屏幕,不敢看他。
溫白棠輕輕"嗯"了一聲,目光卻飄向門口——他在等那個人。這七天來,顧凌的例行檢查成了他唯一期待的事情,儘管每次見面對方都冷著一張臉,公事公辦的態度讓人火大。
果然,幾分鐘後,門外傳來沉穩的腳步聲,每一步都像是精確計算過距離,不緊不慢,卻帶著不容忽視的存在感。溫白棠的指尖微微蜷縮,心跳不自覺地加快了幾個節拍。
顧凌推門而入,白大褂下是熨燙得一絲不苟的襯衫,深灰藍色的短髮下是一雙銳利如鷹的眼睛。他手裡拿著檢查報告,眉頭微蹙,目光在接觸到溫白棠的瞬間微微一頓,隨即恢復如常。
"信息素水平還是不穩定。"顧凌的聲音冷靜而專業,他走到床邊,修長的手指劃過平板上的一串數據,"抑制劑的劑量需要調整。"
溫白棠注視著顧凌的側臉,注意到他眼下淡淡的青色。這位隔離區的主管似乎很久沒有好好休息了,下巴上還有沒來得及刮的胡茬,在冷峻的面容上添了幾分疲憊的痕跡。不知為何,看到這樣的顧凌,溫白棠心裡泛起一絲異樣的感覺。
"顧醫生很辛苦呢,"他輕聲說,聲音裡帶著刻意的柔軟,"為了我的事,都沒時間睡覺了吧?"
顧凌的動作頓了一下,鋼筆在記錄板上微微一頓,墨水暈開一個小點。他抬眸看了溫白棠一眼,那眼神像是能穿透人心,讓溫白棠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
"這是我的工作。"顧凌最終只是這樣回答,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他放下記錄板,從推車上拿起一支新的抑制劑,針頭在燈光下閃著冷光,"會有點痛。"
針頭刺入皮膚的瞬間,溫白棠咬住了下唇。顧凌的手法確實專業,但藥物進入血管的灼燒感還是讓他指尖發顫。他注意到顧凌在注射時放輕了動作,拇指在他手臂上安撫性地按了一下,那觸感溫熱而乾燥,帶著Alpha特有的力量感。
這個細微的溫柔讓溫白棠心跳漏了一拍。他抬眼看向顧凌,卻發現對方已經恢復了那副公事公辦的表情,彷彿剛才的溫柔只是幻覺。
"下午三點還有一次檢查。"顧凌說完,轉身離開,白大褂在身後劃出一道利落的弧線。
門關上後,溫白棠長舒一口氣,抬手遮住眼睛。隔離區的天花板是單調的白色,就像他被規劃好的每一天:檢查、注射、監測...循環往復。他想起分化前自由的大學生活,想起圖書館落地窗前的陽光,想起和朋友們在校園裡肆意奔跑的日子,手指不自覺地攥緊了床單。
"我不是籠子裡的鳥。"他喃喃自語,聲音輕得只有自己能聽見。
走廊上,顧凌停下腳步,右手不自覺地撫上那道從手腕延伸到肘部的疤痕。疤痕在觸碰下隱隱作痛,就像每次靠近溫白棠時那種奇怪的灼熱感。他搖搖頭,強迫自己繼續向前走,卻在拐角處遇到了陳醫生。
"怎麼樣,那個特殊病例?"陳醫生遞給他一杯咖啡,眼中帶著探究。
顧凌接過咖啡,熱氣氤氳中他的表情模糊不清:"還在可控範圍內。"
"他的信息素水平很不尋常,"陳醫生壓低聲音,"我查了資料庫,近十年都沒有出現過這麼高濃度的Omega信息素記錄。"
顧凌的手指微微收緊,咖啡杯壁傳來灼熱的溫度:"繼續觀察。"他簡短地回答,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多作討論。
午休時間,溫白棠來到隔離區的食堂。這裡的飯菜說不上美味,但至少比醫院的標準餐強些。他端著餐盤找了個角落坐下,機械地咀嚼著食物,味同嚼蠟。
周圍幾個Alpha醫護的竊竊私語飄進他的耳朵。
"那個新來的Omega,信息素甜得要命,顧主管怎麼忍得住?"
"聽說他的契合度報告很驚人..."
"看他那副樣子,裝得挺純..."
溫白棠的筷子停在半空,指節因用力而發白。羞恥和憤怒在胸口翻騰,他下意識地想要反駁,卻又覺得可笑——為什麼要向這些人解釋?他們根本不懂顧凌是什麼樣的人。
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身影走進食堂。溫白棠眯起眼睛,認出了那個混賬,一個曾經嘲笑他的Alpha。對方也看到了他,眼中閃過一絲輕蔑,故意提高了聲音:
"喲,這不是我們嬌貴的Omega嗎?被關在籠子裡的感覺如何?"
食堂裡的談話聲頓時小了許多,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過來。溫白棠放下筷子,嘴角勾起一抹淺笑。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紙,慢條斯理地展開——那是他昨晚取得的信息素契合度報告。當那個Alpha經過他身邊時,他故意提高聲音:
"顧主管說,我的信息素和他完美匹配,你覺得呢?"
他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讓周圍人都能聽見。那個Alpha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周圍議論聲戛然而止。溫白棠歪著頭,桃花眼裡盛滿無辜的笑意,心裡卻湧起一陣快意。
溫白棠優雅地折起那張假報告,起身離開食堂,背影挺拔得像棵不屈的白楊。
這一幕恰好被路過的陳醫生看在眼裡。下午的例行會議上,他若有所思地對顧凌說:"那個溫白棠,看似乖巧,報復心可不輕。"
顧凌正在翻閱文件,聞言頭也不抬:"他有分寸。"語氣冷硬,卻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維護。
會議結束後,顧凌站在辦公室的窗前,望著隔離區的庭院。溫白棠正在那裡散步,陽光透過樹葉在他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他仰起臉,似乎在感受微風,側臉的線條柔和而美好,與剛才在食堂裡咄咄逼人的樣子判若兩人。
顧凌的右手疤痕又開始隱隱作痛。他想起溫白棠那雙會說話的眼睛,時而溫順時而狡黠,像隻隨時準備伸出爪子的小貓。
"白棠,你到底藏了多少面?"他低聲自語,眉頭不自覺地皺起。
庭院裡,溫白棠似有所感,突然轉頭看向辦公樓的方向。雖然隔著玻璃和距離,他卻彷彿能感受到顧凌的視線。他揚起一個明媚的笑容,衝那個方向揮了揮手,然後轉身離開,步伐輕快得像隻終於找到樂趣的貓。
顧凌站在原地,嘴角不自覺地微微上揚,隨即又迅速壓下。他轉身回到辦公桌前,強迫自己投入工作,卻忍不住想:明天該用什麼理由,再去檢查室看看那個不省心的小Omega呢?
窗外,夕陽西下,最後一縷陽光穿過玻璃,落在辦公桌上那份溫白棠的檔案上。照片裡的少年笑容燦爛,眼神乾淨,與現在這個在隔離區裡步步為營的Omega判若兩人。顧凌的手指輕輕撫過照片,疤痕在暮色中泛著淡淡的紅。
當晚,溫白棠躺在床上,輾轉難眠。他想起白天顧凌給他注射時那個不經意的溫柔觸碰,還有在食堂裡自己幼稚的報復行為。他翻身把臉埋進枕頭,不明白為什麼一想到顧凌,自己的情緒就會變得如此不穩定。腺體深處傳來一陣熟悉的灼熱,提醒著他作為Omega的生理變化。
"該死的信息素..."他喃喃自語,卻無法否認,正是這股不受控制的信息素,讓他和顧凌之間產生了那種奇妙的共鳴。
與此同時,顧凌的辦公室燈火通明。他翻閱著溫白棠的最新檢測報告,眉頭越皺越緊。報告顯示,溫白棠的信息素不僅濃度異常,還具有某種特殊的波動頻率,這在醫學記錄上極為罕見。更令他不安的是,每次與溫白棠接觸後,他右臂的疤痕都會產生異常反應,彷彿兩者之間存在某種未知的聯繫。
顧凌放下報告,走到窗前。夜色中的隔離區安靜得可怕,只有零星幾盞燈還亮著。他不知道溫白棠的異常會帶來什麼後果,但有一點他很清楚——這個看似柔弱的Omega,正在一點點瓦解他多年築起的防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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