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劫 - 第1章你相信命运吗？

　　我很感激上天。

　　因为它给予了我前半段如此颓废的人生，在前半生里，我真心觉得很幸福。

　　尤其当我于后半生里回忆往事时，更是由衷这样想着的。

　　即使再次回忆初始，脑海里更详细的内容也是半点痕迹全无。

　　彼时的记忆像被撕碎的纸片儿扑散开，只残留零星的画面一闪而过：

　　打不通的手机、翻不出的钥匙、侧斜着的楼梯......以及最后的那阵天旋地转。

　　我蓦然睁开眼时，视野里满是飞舞的闪点，后背和屁股感触硬邦邦的，像正硌在石头上。

　　几秒钟后我看到，在跃动的光影里，六、七把森冷的钢刀围着我成一道圈。同时，一股子屠宰场里特有的血腥味儿混着霉味儿，直往鼻腔里钻。

　　“...醒了？”

　　一个看着像头头，拨开刀圈进来。他蹲下身，左脸上的细长疤痕随着狞笑扭曲，

　　“刚才的不算。现在到你来猜猜看，我左手里藏着什么？”

　　“...什么？”

　　我傻傻地反问。

　　很突然地，一股冲击从我侧腹扩散开，直到扑倒在地，我都未立即意识到，有人踹了我一脚。

　　那人走上前，用鞋子使劲碾过我左手的食指和中指，剧烈的痛楚让我反应不及，从喉咙里发出濒死野兽般的嗬嗬声。

　　这不是我的声音——或者说，我难以相信发出这种声音。

　　“大哥，这小子鬼点子多得很。要我说趁现在一刀结果了他。保不准让他跑了，报到官府去，兄弟们几个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我勉力睁大眼睛，只见一个看着陌生的男人，穿着影视剧里常见的粗麻布衣，死瞪着我，语气阴沉。

　　什么？这是什么情况？

　　这一刻我大脑一片混乱，但随即全身的血液仿佛被怒火点燃般逆流，下意识不经大脑脱口而出：

　　“（一种植物），你们谁呀？拍戏是吧？有问过我...问过当事人吗？谁让……”

　　我话未说完，就看见眼前的刀疤男动了动，下一刻钢刀擦脸而过。

　　“闭嘴，我只要答案。猜中了，你活，”

　　冷冽的刃口往下，"猜不中.....”

　　刀尖下滑挑开衣襟，露出我苍白的胸膛，“就用你临死前的模样给弟兄们助助兴。”

　　我突然感到头痛欲裂。那些记忆碎片就像回马灯般一闪而过。说来也怪，在这十分异常的时间和地点里，我能感觉到时间好似凝滞了，思考与肉体断绝开并且宛如一种高高在上的未知俯视着我。

　　火把爆出个火星子，溅在我手背烫出红痕。

　　“头发。”我听见自己艰涩的声音。

　　哄笑中，刀疤男摊开掌心。一串不知是谁的首饰。

　　“错。”刀疤男起身时，提着刀的右手高高举起。

　　“不，”这一刻，我嘴里赛似含着块冰，“在你指缝里。”

　　四周骤然寂静，印在地面上的人影止不住地摇曳。

　　“尽耍小聪明……”刀疤男嘟囔着，摊开手掌。此刻最清晰的，是对方指缝间漏出的丝线，在光照下闪着银光。

　　“今日你爷爷心情好，放你们一马。三日后，带你去个好去处。”

　　刀疤男一边撂下话，一边收了刀。身后的钢刀们齐刷刷后退半步，刚才献策的小弟死瞪着我，最终不情不愿地走了。伴随着类似杂乱的马蹄声远去，平静和黑暗重新吞没了一切。

　　我瘫在湿冷的地上，接近死亡的恐惧与劫后余生的喜悦在我的胸腔里来回撕扯着，我伸出手来看不见五指，只能数着自己的心跳声。

　　数到第一百零八下时，我听见外面传来几声轻响。

　　“郎君……郎君……”听起来是叫我，身体还是有些不听使唤，于是我大喊：“我在这——”

　　很快一点光亮出现在视野里，随后越来越近。

　　来人提着古时的那种油灯，当我基本看清他模样时，我瞳孔猛地收缩——苍老的脸颊上涕泗滂沱并着几大块血污，头皮更是缺了一块，像是硬生生撕扯下的。

　　这是位老者。

　　我踉踉跄跄地过去，紧握老者的手：“剧组在哪？”

　　老者哈着嘴巴，显然被我吓到了。

　　不过此刻顾不得尊老爱幼了，我语速飞快，生怕这位看着听人话的员工跑了，语气都谄媚了不少：

　　“大爷，我也看明白了，这是节目效果对吧？赔偿我也不要了，送我出去就行。你们放心，我绝对不告你们非法……不是，合法经管的。我保证以上说的，都是真的。实在不行，我证件抵你们这也行……”

　　听完我噼里啪啦一大堆，老者好似明白了些，点点头，就领着我往外走。

　　于是，迎着自由的方向，我毫不犹豫地踏出了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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