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止的光影 - 第二十章角色之外，誰來接住你

沈渝剛說完那句「我取笑你，也是在取笑我自己」，白湛忽然笑了。

不是敷衍的笑，是一種終於找出彼此共犯證據的笑。

他舉起酒杯，往她方向晃了晃：「那妳現在，是在演厭世鬼？還是本色演出？」

沈渝斜睨他一眼，沒說話。

白湛靠著椅背，語氣比剛剛輕了很多，像是終於找到某種可以卸力的支點：

「是吧？大家都在照著世界的劇本在走，台詞背好，表情要到位，走錯一步都像會被天打雷劈。」

他轉頭看她，語氣忽然收了回來一點，帶著某種沒完全處理過的記憶：「妳有曾經在誰面前真的崩塌過嗎？」

沈渝低頭點了點煙灰。

白湛接著說：「我有。」

他頓了一下，像在決定怎麼說比較不那麼狼狽，但最後還是說出口了。

「之前有一次，因為某些事我大翻車，被網爆整整兩個月。那段時間我根本不敢打開社群，每天都像踩地雷，明明我什麼都沒說，但評論一千條裡有八百條在罵我。」

「剛好那時候在拍愛情劇……」

他低頭笑了笑，語氣像是在笑自己的不理性。

「我就跟那部劇的女主角在一起了。」

沈渝抬眼看他。

「我知道那不是理性的選擇，但我那時候真的只想找一個地方崩潰、軟弱、不裝。而她剛好就在我身邊，我也剛好可以借著劇情……活在劇裡那個比較好活的人格裡。」

「只是後來拍完，劇情結束，我們也漸行漸遠，就分手了。」

他喝了一口酒，眼神沒什麼情緒，但語氣安靜得讓人覺得真實：

「我那時候才知道，一旦你習慣用劇本過日子，你就會失去怎麼在現實裡說人話的能力。」

他看著沈渝，像是在等她回話，但又像不期待回話。

只是想說出來而已。

白湛的話落下後，沈渝沒立刻說話。

她只是點了點菸，微微笑了，像笑他，也像笑自己。

「你覺得我在演嗎？」

她語氣輕，像是隨口問路，卻一字一刀。

白湛一怔，下意識想否認。

沈渝沒給他時間回應，接著說：

「我說我靠酒精、靠菸、靠實力撐著活下來，我說我被愛過、也被放下，我說我太強所以沒人留得住……」

她偏頭看他，眼神仍舊冷靜，卻隱隱透出一點壓低的疲憊：

「你不覺得，這些話——就已經是脆弱的表現嗎？」

白湛沉默。

沈渝把菸輕輕敲了敲菸灰缸邊緣，聲音更輕了一些：

「還是你以為，所謂的脆弱，應該是要掉眼淚、講不出話、需要別人抱著？」

她盯著他，笑意更深了些，卻多了一點難以名狀的寂靜。

「那你告訴我，什麼才是你認為的『真實的我』？」

「是我喝醉後哭著說不想再努力了的樣子？還是我崩潰摔東西、說自己其實根本不想當產品經理的那一面？」

「如果這些不是，那你想要的，是不是只是你可以理解、你可以承受的版本？」

她語調沒起伏，但句句像刀刃拋進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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