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錯落 - 第三章：墜入深淵

病房裡依舊瀰漫著淡淡的消毒水味，白色的牆壁、白色的床單、白色的天花板，一切都冷得像沒有溫度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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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靜雯睜著眼，呆呆地望著天花板，淚水無聲地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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俊宇和軒軒真的……不在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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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腦海中仍然浮現出那個清晨——軒軒抱著她的腰撒嬌，說著：「媽咪，今天能不能不去上學？」俊宇揉了揉軒軒的頭髮，笑著說：「乖，等放假，爹地帶你去海邊玩。」她還記得當時自己嗔怪地看了俊宇一眼，「又給他開條件。」俊宇卻一臉寵溺地說：「只要軒軒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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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明明還那麼清晰，連軒軒奶聲奶氣的笑聲都彷彿還迴盪在耳邊，可為什麼……他們就這樣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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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無法接受，甚至不敢去想像，那個熟悉的家如今只剩下一片死寂，少了軒軒撒嬌的聲音，也沒有俊宇每天歸家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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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那天他們沒有出門，是不是就不會遇上車禍？

如果那個醉酒司機沒有上路，是不是這一切就不會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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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腦海裡一遍遍地質問，可現實早已給出最殘忍的答案——他們回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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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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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成了最殘忍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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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吃不喝，整天蜷縮在病床上，眼神空洞地望著窗外，仿佛靈魂已經隨著那場車禍一同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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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日夜守在她身邊，端著一碗碗湯，溫聲勸她喝下，可她只是麻木地搖頭，連湯匙都不願碰一下。父親雖沉默寡言，卻總在她吃飯時靜靜坐在一旁，偶爾夾一塊菜放進她的碗裡。她沒有動過筷子，但他還是默默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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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請來了心理諮詢師，她卻連眼神都懶得施捨，任由醫生的聲音在耳邊嗡嗡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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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開始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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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裡，俊宇微笑著牽起她的手，軒軒撲進她懷裡，笑得眼睛彎彎的：「媽咪，我們一起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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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伸出手想抱住軒軒，可指尖卻只碰到空氣，軒軒的身影像泡沫一樣，一點點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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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急得大喊：「軒軒！不要走！媽咪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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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醒了，病房裡一片黑暗，枕頭早已濕透，外頭的夜色深沉得讓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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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翻身蜷縮成一團，抱緊自己，任由眼淚無聲地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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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好想他們……真的好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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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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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個深夜，她撐著虛弱的身體走進浴室，盯著鏡子裡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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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白的臉，乾裂的嘴唇，眼眶深深凹陷，整個人憔悴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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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緩緩地抬起手，指尖劃過洗漱台上的剃鬚刀片，輕輕拿起。鋒利的刃口反射著冷冷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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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就這樣結束，是不是就不會這麼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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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閉上眼，淚水滑落，手微微一顫，刀片幾乎要劃破皮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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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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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咪，你在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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軒軒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稚嫩而清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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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猛地睜開眼，浴室裡卻空無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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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臟像是被狠狠攥住，疼得她無法呼吸。她的手一鬆，刀片跌落在地，發出一聲脆響。她緩緩蹲下身，抱著自己，失聲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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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真的……真的好想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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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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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母親發現她的異常，泣不成聲地抱住她，聲音顫抖：「靜雯，求求妳，不要丟下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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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靜雯的身體微微顫抖，指尖冰冷。她的聲音嘶啞得幾乎聽不清：「媽……我真的好痛苦……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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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緊緊握著她的手，眼淚滴落在她的手背上，帶著滾燙的溫度：「靜雯，妳還活著，妳得替俊宇和軒軒活下去……妳是我們唯一的女兒，我們不能再失去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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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淚水一顆顆落下，像斷了線的珠子，砸在母親的掌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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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媽……我該怎麼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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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望著窗外的天空，忽然想問——為什麼那天，偏偏是她活了下來？

如果可以選，她寧願……是自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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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的手用力收緊，像是想將她從深淵裡拽回現實：「不管怎樣，活下去……哪怕痛苦，也要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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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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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撐過那些日子的。或許是母親日日守在床邊，或許是父親不動聲色的陪伴——她終於肯開口吃飯，也終於在某個深夜不再淚流滿面地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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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說，她的身體狀況已經穩定，再過兩週就可以出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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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週裡，母親每日親手熬湯，溫柔地哄著她喝下；父親依舊不多言語，卻會悄悄把電視音量調小，晚上在病房陪她坐很久；有時，她以為他睡著了，卻發現那雙老眼仍睜著，靜靜望著她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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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開始勉強自己吃飯，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父母不再露出那種痛苦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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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他們已經失去了女婿和外孫，不能再承受更多的打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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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呢？她承受得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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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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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是還沒有死掉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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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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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院後，在父母的堅持下，她終於同意去探望俊宇和軒軒的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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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碑前，俊宇的笑容依舊溫暖，軒軒的照片裡帶著天真的笑容。她跪在墓碑前，指尖緩緩撫摸著軒軒的臉，淚水無聲地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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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咪對不起……媽咪沒能保護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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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輕輕吹過，帶走了一片落葉，悄然落在她的掌心，像是一種溫柔的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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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仰起頭，淚眼婆娑地望著天空，仿佛看見了一片璀璨的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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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他們給她的回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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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從今天開始，她必須繼續活下去。哪怕痛苦，也要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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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伸出手，輕輕拂去墓碑上的落葉，像是做出一個無聲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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