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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水埗福榮街62號的唐樓像個垂暮老人，外牆黴斑與鏽蝕的鐵閘在潮濕空氣中散發著腐朽氣息。阿杰拖著行李箱爬上陰暗樓梯時，頭頂的日光燈管滋滋作響，在牆上投出扭曲的影子。
"605室，就是這裡。"他掏出二手市場買來的鑰匙，劏房木門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六平方米的空間裡，一張鐵架床佔去大半，牆壁發黃的霉斑形成詭異的脈絡，像某種生物的血管。
阿杰把行李扔在床墊上，床架隨即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失業三個月後，這間月租三千八的劏房已是他最後選擇。他伸手抹去額頭汗水，突然聞到一股濃郁肉香從隔牆縫隙鑽進來——那是一種令人垂涎的醇厚香氣，混合著中藥材的甘苦，卻又隱隱帶著鐵鏽般的腥甜。
"隔壁在煮什麼啊..."阿杰腹中咕嚕作響，這才想起自己一整天只吃了個菠蘿包。他貼近發霉的牆壁，聽見模糊的咕嘟聲，像是湯汁在鍋中翻滾。
入夜後，香氣愈發濃烈。阿杰泡了碗即食麵，卻被那無孔不入的香味襯得味同嚼蠟。他鬼使神差地打開房門，看見公共廚房亮著昏黃燈光。鐵鍋燉煮的聲音從裡面傳來，還夾雜著某種黏膩的、像是刀鋒刮過骨頭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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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嗎？"阿杰試探性地問道。所有聲響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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廚房地磚上殘留著暗紅污漬，煤氣爐上的老式砂鍋蓋著木蓋，蒸氣從邊緣嘶嘶溢出。阿杰的手懸在半空，突然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他猛地轉身，只來得及瞥見走廊盡頭一片藏青色衣角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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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阿杰被刺鼻的腐臭味驚醒。他循著氣味打開公共冰箱，在塞滿發霉食物的狹小空間裡，發現一鍋凝結著白色油脂的肉凍。當他湊近查看時，冷藏室的燈泡突然閃爍，在明滅的光線中，他看見湯凍裡浮著半張完整的人臉——那是個老婦人的面孔，左眼半闔，嘴角詭異地上揚，像是對他的發現感到愉悅。
"啊！"阿杰失手打翻鐵鍋，凝固的肉湯在地面碎裂，露出裡面纏繞著黑色長髮的碎骨。他跌坐在地，手肘壓到某塊硬物——是半截帶著指甲的人指。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lpRi7n7zl
深水埗警署的陳督察捏著鼻樑："林先生，你說你在冰箱發現人肉，但化驗結果顯示只是普通豬肉。"他推過檢驗報告，"那截'人指'是塑膠模特兒配件，法醫說可能是某種整人玩具。"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mm6z0WCHF
"不可能！我明明看到..."阿杰聲音發顫，想起那張在肉凍中對他微笑的臉。
"605室隔壁的607確實住著個獨居老人。"陳督察翻開檔案，"但管理員說那位張婆婆上週就被孫子接去廣州了。"他合上文件，"你最近找工作壓力很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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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杰失魂落魄地回到唐樓，在電梯裡遇見管理員福伯。老人聽完他的描述後臉色驟變，壓低聲音："後生仔，二十年前607室出過事...有個後生仔把他阿媽..."話未說完，電梯突然劇烈震動，頂燈炸裂，黑暗中福伯的假牙咔噠作響。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HcZFR9gSZ
當晚，阿杰在網吧查到一則泛黃的報紙掃描檔：《深水埗弒母烹屍案 逆子判入精神病院》。照片裡打了馬賽克的兇手背影，與他昨日在走廊瞥見的藏青色衣角驚人地相似。
雨水拍打著唐樓外牆，阿杰渾身濕透地衝進樓梯間，突然聽見頭頂傳來拖行重物的聲音。他抬頭望去，只見一個佝僂身影正拽著某個鼓脹的紅白藍膠袋往天台移動，袋角滲出的暗紅液體在階梯上留下蜿蜒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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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7室的門虛掩著。阿杰推門瞬間，燉肉的香氣如實質般湧出。屋內格局與他的劏房相同，只是牆上貼滿黃符，神龕裡供著個沒有照片的靈位。煤氣爐上的砂鍋還在冒泡，他顫抖著掀開鍋蓋——
"後生仔，亂動人東西會折壽的。"陰冷的聲音從背後傳來。阿杰轉身時後腦劇痛，最後看見的是張佈滿老人斑的臉，與冰箱裡那半張人臉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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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再度醒來，發現自己躺在浴缸裡，手腳被麻繩捆住。藏青色外套的男人背對著他，正在磨刀石上打磨一把斬骨刀。瓷磚地上散落著幾綹灰白頭髮，浴缸邊緣沾著可疑的肉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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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媽說要來個後生仔陪她。"男人哼著荒腔走板的粵曲，"你聞到香味那天，其實是她頭七回魂..."他突然轉身，阿杰驚恐地發現對方手裡拿著他早上在網吧見過的舊報紙，"登報那天，我才十二歲。看著差佬抬出那鍋湯...你知道嗎？人肉燉蓮藕，味道像極了東坡肉。"
刀鋒抵住阿杰鎖骨時，浴室燈管突然爆裂。在閃爍的黑暗中，有個腐爛的老婦身影緩緩浮現在男人背後，浮腫的手指撫上他脖子。男人驚恐地轉身，斬骨刀當啷落地。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XZGQRSHci
"阿...阿媽？"
阿杰趁機掙脫繩索，在逃出門前最後一眼，看見那鍋沸騰的燉肉中，緩緩浮起一顆完整的、帶著笑意的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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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水埗警署的結案報告上寫著：精神病患張某在空置劏房內自殘身亡，現場發現疑似人骨殘骸，經鑑定為二十年前懸案物證。而福榮街62號的住戶們至今仍會聞到突如其來的燉肉香氣，尤其是當有新租客搬入605室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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