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公園的「小貓救援事件」後，我跟顧夜之間的氛圍，發生了微妙的轉變。
那種恨不得繞著他走的極度恐懼感，稍微淡化了一些。畢竟，一個會怕高怕得要死，卻又會為了隻小貓爬上幾米高大樹的男人，就算他是董事長的兒子，好像……也沒那麼可怕了？至少，他顯露出「人性」的那一面，稍微中和了他身上那層「太子爺」的金光閃閃、讓人不敢直視的防護罩。
當然，尷尬還是有的。在公司裡碰到，我依然會下意識地想避開，但至少能做到眼神不飄移，僵硬地點頭說聲「顧先生早」或「顧先生好」。而他，似乎也恢復了之前那種雲淡風輕（或者說，讓人捉摸不透）的態度，偶爾會點頭回應，偶爾像沒看到一樣走過去。
「涅槃計畫」依舊如火如荼地進行著。多虧了那個石破天驚的策略（我越來越懷疑就是顧夜搞出來的），加上公關部和我們行銷部的全力配合，輿論風向竟然真的奇蹟般地開始逆轉。雖然批評聲浪依舊存在，但越來越多的人開始關注「鳳凰」本身，甚至對我們這種「開放共創」的模式表示好奇和讚賞。我的輿情監控工作也變得更加繁重，但也更有成就感。
某天中午，我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收到一條來自陌生號碼的訊息，點開一看，是張照片——陽光下，一隻毛色油亮的三花小貓，正懶洋洋地趴在一個看起來就很奢華的貓抓板上，旁邊還有個自動餵食器。
照片底下附了一行字：「獸醫說牠很健康，能吃能睡，就是有點黏人。」
是顧夜！他竟然還留著我的號碼？（大概是之前聯繫公關公司時留下的工作號碼被他看到了？）
我盯著照片裡那隻已經明顯胖了一圈、看起來過得無比滋潤的小貓，忍不住笑了出來。牠哪裡還像當初在樹上那個「小可憐」啊！
我回覆：「太好了！看來牠適應得不錯嘛！找到新家了嗎？還是你打算自己養？」
很快，回覆來了：「還沒決定。妳覺得牠叫什麼名字好？」
我玩心頓起，輸入：「既然是在樹上撿到的，又差點成了『小可憐』，不如就叫……『樹太高』？提醒你每次看到牠，都想起自己爬樹的英勇..狼狽事蹟？」
這次他隔了幾秒才回，只有簡短幾個字，卻充滿了他的風格：「……否決。妳的取名品味跟妳的笑話一樣，有待加強。」
看著訊息，我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雖然是被吐槽了，但這種熟悉的、帶著點毒舌的玩笑，卻意外地沖淡了不少我對他的敬畏和尷尬。
或許……他也不是那麼難相處？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沒多久，我就遇到了麻煩。
下午，我接到一個新任務，要根據「涅槃計畫」最近一週的輿情數據和用戶反饋，做一份初步的投資回報率預測分析報告，準備在下週的跨部門會議上使用。這對我來說是個全新的挑戰，不僅需要分析行銷數據，還得結合一些財務模型和預測。
我埋頭苦幹了半天，卻卡在了一個關鍵的數據接口上。我需要調用財務部那邊的幾個核心成本和預期收益參數，但我手上的權限根本不夠，而且那個數據庫的結構複雜得像迷宮一樣，我看得眼花撩亂，完全不知道從何下手。問了幾個資深的同事，他們也表示那個系統比較特殊，需要特定權限或者找財務部的專人才能處理。而我的主管李姐，又被抓去跟張副總開一個馬拉松式的閉門會議，根本沒空理我。
眼看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我對著電腦螢幕上那些天書般的數字和表格，越來越煩躁，感覺自己像一隻被困在瓶子裡的蒼蠅，怎麼都找不到出口。
就在我快要抓狂的時候，一個身影從我座位旁邊經過，似乎正準備走向電梯間。
是顧夜。
我的心臟又開始不爭氣地加速。要不要……問他？他連那麼複雜的「涅槃計畫」都能搞出來（我猜的），說不定……知道這個數據庫怎麼弄？可是……他是太子爺耶！拿這種技術性問題去煩他，會不會很奇怪？而且萬一他也不知道，豈不是很尷尬？
內心天人交戰了三秒鐘。算了！死馬當活馬醫吧！總比在這裡乾瞪眼好！
「那個……顧……顧先生？」我鼓起勇氣，叫住了他。聲音因為緊張而有點發飄。
他停下腳步，轉過身，挑眉看著我。「有事？」他的語氣很平靜，聽不出什麼情緒。
我趕緊抱著筆電，像獻寶一樣（其實是求救），跑到他面前，指著螢幕上那個讓我卡關的介面，語速飛快地解釋了我的困境。「……就是這個財務預測模型，我需要調用這邊幾個核心數據，但是我沒有權限，而且這個參數代表什麼意思我也搞不太懂……」
他耐心地聽我說完，沒有不耐煩，也沒有嘲笑我的無知。他只是微微俯身，目光掃過我的螢幕，然後伸出手指，在鍵盤上敲擊了幾下，又點開了幾個我從沒注意過的選項。
「這個數據庫的權限是跟財務部的專案代碼綁定的，妳要用這個接口去申請臨時調閱權，」他的手指在螢幕上移動，清晰地指出路徑，「然後這個『預期效益曲線斜率』參數，不能直接用系統默認值，要根據我們這次『涅槃計畫』的特殊性，手動調整這個加權因子……你看，這樣……」
他一邊說，一邊快速地操作著，原本讓我頭痛不已的問題，在他手裡三兩下就迎刃而解。他甚至還順便幫我優化了一下數據透視表的呈現方式。
前後不過五分鐘。
我看著螢幕上豁然開朗的數據和圖表，又抬頭看了看眼前這個好整以暇、彷彿只是順手解開了一個小學數學題的男人，驚得目瞪口呆。
「哇……」我忍不住發出驚嘆，「謝謝你！太厲害了！我……我卡了快一個上午了！你……你怎麼連這個都懂啊？這不是財務部的專業嗎？」
「以前在不同部門輪調的時候，接觸過一點。」他輕描淡寫地說，彷彿這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他直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嘴角勾起一抹熟悉的、似笑非笑的弧度。「還有問題嗎？林組員？」
「林組員」？他是在故意逗我嗎？
不知道是不是被他那輕鬆的態度感染了，還是我的「黃腔基因」又開始作祟，我突然也玩心大起。我猛地站直身體，學著電視裡那些太監諂媚的樣子，誇張地一躬身，用一種抑揚頓挫的語調說道：
「報告長官！沒有問題了！您真是英明神武，算無遺策！洞察秋毫！簡直是我們這些迷途小組員的指路明燈，照亮了我們前進的道路！說是再生父母，也毫不為過啊！」我一邊說，一邊偷看他的反應，果然看到他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他沒有立刻說話，而是好整以暇地靠在了我辦公桌隔板的邊緣，雙臂環抱在胸前，饒有興致地看著我耍寶。「哦？再生父母？」他重複了一遍，聲音裡帶著明顯的笑意。「輩份給得這麼高？林組員，妳這光用嘴巴說說，好像不太夠誠意吧？」
「那……」我眨眨眼，繼續順著杆子往上爬，「不然下次我再請你吃……巷口那家蚵仔麵線？上次的牛肉麵好像還沒完全報答完你的『大恩大德』呢！」我故意提起上次那個充滿「反差萌」的午餐。
「請客就不必了。」他輕笑了一聲，搖搖頭。
然後，他身體微微前傾，靠近我，目光鎖定我的眼睛，那雙深邃的眸子裡，閃爍著一種我看不懂的、混合著戲謔和某種……熱度的光芒。
「既然都叫『再生父母』了，」他的聲音壓低了，像羽毛一樣輕輕搔刮著我的耳膜，帶著一股電流般的酥麻感，在辦公室相對安靜的背景音中，顯得格外清晰，「不用順便……」
他故意拖長了尾音，嘴角那抹笑意加深，帶著一絲壞壞的味道。
「……叫聲『爹爹』來聽聽？」
爹……爹？！
我的大腦像是被投入了一顆原子彈，瞬間炸成了一片空白！
我的臉「轟」的一下，從脖子紅到了耳根，溫度高到我覺得自己下一秒可能就會自燃！
他他他他他……他剛才說什麼？！
叫爹爹？！
開玩笑的吧？！他一定是在開玩笑！他知道我平常口無遮攔愛開黃腔，所以在故意逗我！一定是這樣！
可是……可是他靠得那麼近！他的眼神那麼……那麼有侵略性！他聲音裡的磁性……
我的天啊！我的心臟快要跳出胸腔了！我感覺自己的呼吸都停滯了，只能傻傻地張著嘴，瞪大眼睛看著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腦子裡那些平時信手拈來的機智回嘴和諷刺反擊，此刻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踪！
顧夜似乎非常滿意我這副石化當場、面紅耳赤的蠢樣。他維持著那個充滿壓迫感的姿勢，好整以暇地欣賞了幾秒鐘我的「精彩」反應。
就在我感覺自己快要因為缺氧而暈倒的時候，他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震動了起來。
他這才直起身，拉開了我們之間那令人窒息的距離，掏出手機看了一眼。
「看來妳的問題解決了。」他恢復了平常的語氣，但眼底的笑意還沒完全散去。「我還有個會，先走了。」
他朝我點了點頭，然後轉身，邁著長腿，像個沒事人一樣，瀟灑地走向了電梯間。
留下我一個人，僵在原地，臉頰燙得像被火燒過一樣，心臟還在以一種不正常的頻率瘋狂跳動。
「叫爹爹……」
那三個字，像魔音穿腦一樣，不斷地在我腦海裡迴盪。
這個顧夜！他……他絕對是故意的！
可是……為什麼我的反應會這麼大？為什麼……我的心跳會這麼快？
我捂著發燙的臉頰，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混亂又悸動的情緒，在我心裡悄然蔓延開來。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jwJH9j8v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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