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過 - 第三章｜第九節｜「妳已經聽不見我了吧。」

艙內的聲音全數被壓縮成一種低頻的轟鳴。不是引擎的作動，也不是風在咆哮，而是我自己的心跳聲在頭顱內不斷擴張，像被困在體內某處的節拍器，和時間同步卻又與理智脫節。

直升機轉向穿越極寒的風層，外部壓力讓機體微微震動，整個艙壁如心臟般緊繃著不曾鬆弛。我單膝跪地，固定腰背綁帶與裝備接口，一手緊握通訊耳機，手掌因施力而泛起淡淡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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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聲音，仍在持續。

但那不是白羿的語氣。

那不是她，而是某種被喚醒的殘響，一段被寫進她身體裡、混合著多巴胺與內啡肽濃度的指令殘留，是來自研究室地底深處的，血與命令混成的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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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多…再多一點…」

她的呼吸已經失去節奏，那比起人類會發出的語調，更像是一場無聲的狂喜，如同疼痛與快感錯位時產生的扭曲語言，在她每一次換氣之間洩出，無法關閉也無從制止。

耳機那端是金屬劃過骨肉的低沉摩擦聲，刀尖割破氣管的短促嗆鳴，和大量鮮血濺上牆面時，那種濕冷黏滯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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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見她踩著碎裂骨骼的腳步聲，靴底與軟組織交錯的回響，一步一步，慢而穩定。緊接著她用那極低的嗓音輕輕笑了。

「這才對…這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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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笑聲在我耳中慢慢撕開一道冷意。我閉上眼狠狠咬住後槽牙。咬得太緊，幾乎咬破舌側。

血腥味在口腔擴散，刺激著神經，迫使我將所有情緒壓進喉嚨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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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身份是指揮官，我知道，我不能被動搖。

我應該視她為一項行動變數，一個需要被評估與處理的失控因子。這種狀態的她，是系統設計內預設的「兵器應對形態」。她此刻的強化行為，不帶痛、不帶悔，也不需任何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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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不是只是一個指揮官。

我是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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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刻，我只是那個想從黑暗中，把她帶回來的人。

我清楚，她聽不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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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種狀態裡，語音指令不再有效。她的語言理解模組會自動進入封鎖，語義處理神經會關閉。聲音傳達不到她的意識層。

但我還是開了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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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羿，是我。」

我靠近通訊器，讓聲音緊貼麥克風，一個字一個字地，撐出語調裡全部的溫度與重量。

「我在路上，正在往妳那裡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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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機裡沒有回應。只有那輕微而詭異的喘息聲，夾帶著一聲幾乎被撕裂成絮的低笑。

那聲笑像一枚倒鉤，從胸口一路鉤進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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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她聽不到。可我還是說了。

「妳已經聽不見我了吧。」我輕聲說，語尾有些發顫，「但我還是想說，我快到了。再撐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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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駕上的蘭斯轉過頭，臉色慘白，聲音裡帶著不敢確認的顫動。

「首領…再快的話…還需要十分鐘。」

我沒有點頭。

只是慢慢站起來，握緊背後的固定繩索。外套掀起，風聲撲面而來，將我半側髮絲從額前掃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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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鐘內必須抵達。」我說。

是命令，不只是期望。

直升機轉入更高空層，外部氣壓再度變化。雲層被切開的瞬間，我看見地面逐漸逼近。天色也在這一刻黯淡下來，像是要配合她神經中樞的崩潰，為這場倒數啟動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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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三個了…快了…」她的聲音再次傳來。我猛地望向即時回傳的模糊螢幕畫面。她站在血泊中心，左手已完全下垂，明顯肌肉群失去控制。右手卻仍死死握著匕首，那力道，就像是她還不肯讓這場戰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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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戰鬥，而是一場緩慢卻無法停止的自焚，是將自己從頭到腳、從外至內，一層一層灼燒殆盡的決絕過程，不是為了勝利，也不是為了生存，只是為了在塵灰與火焰裡，留下一點還能被記得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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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她體內的某個強化節點早已過熱，神經傳導的速度已逼近臨界。再過十三分鐘，她不是倒下，是會癱瘓。從意識到肌肉，都會一併被這場啟動毀滅。

我看著她的身影，似乎一秒秒變得模糊。那不是因為訊號，是我的眼睛自己不肯承認她正在從我眼前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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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以。」我咬牙，聲音從齒縫裡擠出來，像是壓著血與塵一字一字挖出的痛，「妳不能在我趕到之前就倒下。」

氣息顫著，胸腔如被什麼沉重東西壓住，卻仍強撐著開口，「我還有話要跟妳說…還沒說完。」

聲音低得像是說給黑暗裡的殘影聽，又像是遞給記憶深處那個還沒放棄的她一封不願退信的簡訊，沒有回音，也不能中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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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聲像是從天際裂開的一道鋒刃，橫斷雲層，劃開空氣中所有尚未凝結的寂靜，直升機在下一個瞬間俯衝而下，機身壓低至視野邊緣，像是一頭從高處撲下的猛禽，影子覆蓋地面，壓迫感瞬間攀升至極點。

耳機那頭，血液的聲音與急促交錯的腳步聲仍未停止，像是從另一個戰場中延續而來的殘響，帶著失控的律動，一點一滴滲進我的聽覺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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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在殺，我還在路上，風聲與血聲交錯著從耳機裡傳來，像是一場遲到太久的災難正倒灌而來，音訊模糊卻帶著一種即將失控的節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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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我必須趕上，哪怕只是晚一秒，只是多猶豫一個呼吸，她就可能再也無法回來。

而我不能讓那種結局重演，不能再讓她一個人走到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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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話：

可能會有人發現這一篇字數偏少，原本的日更也突然斷了…

抱歉，其實是我最近得了重感冒，加上原本生活作息不太正常。

導致幾天前直接跑去掛急診了嗚嗚（哭哭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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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現在正在病假中碼字，腦袋不算太清楚（身後還有拿著棍子逼我休息的某人）

拍謝啦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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