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王的首席祕書托馬士‧克倫威爾覺得情況有些不對勁。
距離亨利公布他和安德烈的婚訊,並且承認懷孕以來,已經過了整整一個月,但是凱撒方面依舊動靜全無。
國王已經派人前往貝德福郡的安普特城堡,把消息告知凱撒。
安普特城堡是凱撒的臨時宮廷,那是個由西班牙人壟斷的小王國,英格蘭人一律不得進入,形同外交禁地。瑪麗小公主也在城堡裡陪伴著父親。
那名人員帶給凱撒的消息是:從今以後,凱撒不再是英格蘭王夫,這個頭銜現在只屬於安德烈。
亨利大概不想做得太絕,又告訴凱撒,如果他想的話,可以自稱「駙馬」,並且獲得王子般的禮遇,因為凱撒曾經和亨利的姊姊伊麗莎白公主結婚。
不然他也可以自稱「國王的姊夫」或「國王的哥哥」,隨他高興,總之不能叫「王夫」。
克倫威爾覺得亨利實在殘忍透頂,無論對凱撒和那名傳話的官員都是,天知道凱撒在震怒之下會做出什麼事來,幸好那名官員最後安然回來。
克倫威爾想像,如果凱撒是一名弱女子,亨利便能夠對她盡情施壓。他可以把她打入一座偏遠的冷宮,一分錢也不給她,撤走她的僕人,禁止她和外界往來,甚至搶走她的女兒。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kpARCURPa
可惜凱撒不是女人,他是一名國王,足以跟亨利分庭抗禮,而且他還有查理皇帝撐腰,絕對不會容忍亨利對他的侮辱。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rx6XcGidM
但是凱撒直到目前仍然無動於衷,這讓克倫威爾越發焦慮。他認為凱撒是在謀定後動,準備對亨利和英格蘭進行瘋狂報復。
目前克倫威爾能夠做的,除了派人密切監視凱撒的動向,便是加強英格蘭的邊防,尤其是各個對外的港口。他最害怕的畫面莫過於一早醒來,看到西班牙艦隊出現在多佛港。
他真心希望亨利當初不要這麼衝動,不要急著跟安德烈步入婚姻,而是冷靜一點,再等一下。
反正以凱撒的健康狀況來看,可能已經撐不了一兩年。當凱撒不在,亨利想在哪裡為安德烈加冕都行,哪怕是在耶路撒冷的聖墓教堂,他也舉手贊成。
但以目前來看,亨利應該還是希望加冕典禮在西敏寺修道院舉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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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加冕典禮那天,我會先去西敏寺修道院等你。」
在格林尼治宮的國王寓所裡,亨利斜倚在一張法蘭西風格的躺椅上,懶洋洋地對安德烈說。
「但是我不會露面,也不會參加遊行,以免搶了你的風頭。我希望大家都牢牢記住,你是英格蘭的王夫。」
「謝謝你。」安德烈一邊替他按摩小腿肚,一邊微笑著回答,「不過就算你不在,百姓也一定能從王家儀仗裡感受到國王的威儀。」
亨利已經懷孕六個月了,腳抽筋成了家常便飯。安德烈的手掌溫暖而有力,一下下按著他緊繃的小腿肌肉,讓他享受得半闔起眼,像一隻被人類擼得很舒服的橘貓。
「你昨晚睡得好嗎?」安德烈溫柔地問。
「不好。」亨利鬱悶地答,「這孩子昨晚根本沒睡過覺,不是狂踢我,便是滾來滾去,害我也整晚醒著。」
安德烈微微一笑,輕撫他的肚子,掌心立刻感受到一記結實的踢擊。
「這證明我們的兒子強壯有力,我敢說他會長得很像你。」安德烈斷言。
「我現在長得像個大南瓜。」亨利拿起一面放在邊桌的手鏡,端詳鏡中浮腫的面容。
亨利督促倫敦市長,要為安德烈籌備一個富麗堂皇的王夫加冕典禮。全體貴族都答應出席,只有托馬士‧莫爾是例外。
莫爾備受眾人愛戴,如果他肯出席加冕典禮,所有爭議都會平息,但是他心意已決——眾所周知,他是凱撒的支持者。
不僅如此,他還向亨利辭任大法官一職,並且計畫離開宮廷,不再插手政治。
這讓亨利很難過,雖然他和莫爾在宗教問題上不對盤,但他仍然喜歡莫爾。
他派了三位主教去勸他,還準備了一筆錢給他買新禮服,但都被婉拒了。
安德烈的王夫加冕典禮最終敲定在六月一日——聖靈降臨節舉行,也就是復活節後第七個星期日。
在典禮舉行的前兩天,安德烈在格林尼治宮與亨利道別,自行啟程前往位於倫敦市邊緣的倫敦塔。
安德烈乘船前往,沿著泰晤士河逆流而上,整支船隊由數百艘華麗的駁船和小船組成,插滿了彩旗,相當壯觀。
安德烈乘坐的駁船原本屬於凱撒,但現在歸安德烈所有,船頭的徽章也從石榴改成獵鷹。
隨著船隊的行進,還有禮炮鳴放、噴火表演、樂隊演奏等娛樂節目,這是一場很精彩的河上遊行。
一些百姓前來岸邊觀賞,但是人數不多,既沒有歡呼,也沒有掌聲。
安德烈和幾名親信共乘一船,包括他的弟弟喬治,以及兩名表弟——馬丁和馬修‧薛頓。
薛頓兄弟向來口沒遮攔,哥哥馬丁嘀咕道:「我聽老爸說,當年國王和凱撒王夫進行河上遊行時,人群把河流兩岸擠得水洩不通,還有人被擠到河裡,跟現在差天共地。」
「可不是嗎?就連去年奶奶出殯時,都比現在熱鬧多了。」弟弟馬修附和。
安德烈聽著他們的對話很不是滋味,但仍然沉著氣,保持一副從容不迫的態度。身為王夫,為了侍從的幾句碎嘴就大動肝火,只會顯得小肚雞腸。
喬治卻聽不下去,並立刻為兄長護航:「國王和凱撒的婚姻並不合法,凱撒是冒牌王夫,真正的王夫在這裡!」
安德烈對弟弟甚是感激,他是世上少數真心支持自己的人。如果馬可在這裡,少不免也會酸上幾句,但亦會打從心底為他高興。
至於這兩名薜頓表弟,他們都是趨炎附勢之輩,單純看博林家風頭正旺,這才過來沾親帶故,跟諾福克舅舅如出一轍。
船隊隨後抵達倫敦塔,安德烈下了船,在一片奏樂聲中,倫敦塔的官員親自把他從正門迎進宮殿。
倫敦塔是個集喜慶和不祥於一身的地方。
這裡有豪華的王家寓所,那是國王和配偶在加冕前居住的地方;這裡也有陰冷的監獄,那是囚禁叛國賊的所在。
剛才明明陽光普照,現在卻忽然飄來了幾片灰雲,一副山雨欲來的態勢。一群烏鴉在天空飛過,發出刺耳的叫聲。
通往王夫冠冕的道路就在前方,安德烈知道自己應該感到喜悅,卻莫名地打了個寒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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