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上千流民的車駕緩慢前行,途中越來越多流民靠了過來,最終達到三千之眾。
看著眼前密密麻麻的人群,張晏不禁冷汗直流,喃喃道:「我該不會攤上大事吧?」
林示聽聞,翻了翻白眼,說:「您現在才知道,自己跟國相解釋吧。希望他們不要把我們當成亂民。」
張晏只好苦笑回應。
隨著快趕慢趕,張晏終於帶著四千多流民,在三天後到達治所,一路上都有探馬前來巡視、打探,宋忠也派出斥侯傳遞訊息。
最終終於到達安國治所康毅縣,只見車駕一到,城中立馬湧出士兵,短暫造成流民騷動,不過很快就平息下來。
張晏的馬車與儀仗則被迎進城中,宋忠則帶領軍隊與治所士兵一同管理流民。
馬車在城中行進一段時間後停下,林示先行下車,留張晏一人在車上等待。
不待多時,張晏很快被侍從請下車,來到王府正廳,桌案上已經擺好瓜果、美酒,就等待眾臣入座。
張晏坐在主座,不多時殿中傳來三聲鼓響,侍從高聲通報:「國相鄭謙、太傅王曉率安國官屬,拜謁安王殿下!」
侍側內官低聲問道:「殿下,安國官屬已至,可要宣見。」
張晏聽聞微微頷首,隨後繃緊臉端正坐姿,避免失禮。
內官得到回應後,高聲宣:「王允見──」
百官聽聞自丹墀魚貫而入,由留著山羊鬍的儒士與雞皮鶴髮的老者帶領而入,分別是國相鄭謙與太傅王曉。
鄭謙待百官站定,率眾跪拜,聲如洪鐘道:「臣鄭謙,叩見殿下。願殿下千秋萬歲,國祚綿長。」
王曉因年至古稀所以拱手長揖,朝張晏一拜。
其餘眾臣依序跪拜,呼聲齊喊:「臣等,參見安王殿下。」
張晏努力保持平靜,露出微笑道:「眾卿免禮,請坐。」
諸臣等到張晏的允許各自入座,宴會上觥籌交錯,安國內諸位大臣紛紛舉酒敬張晏,過程中張晏也對安國上下官員有個初步了解,包括國相鄭謙、內史公孫弘、車僕令趙誠、康毅縣令鄭廉、平陽縣令沈笙……等,安國能來的主事者都在這裡。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d7KdrwSyk
張晏勉強應付過去一輪,看到底下有官員看著自己交頭接耳,頓時想自己哪裡應對不好,該不會丟臉吧?
「景修,我觀那安王不似傳聞愚鈍。」
「可能宮中凶險有意藏拙,如今一觀怕是難以久居人下。」
「金鱗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
孫則聽聞好友吟誦詩句,好奇的打量好友,揶揄道:「看不出來子籟對安王評價還挺高,找到中意的主公?」
沈笙瞇起眼看著孫則,看著孫則內心發慌,「五十步笑百步,哼!」,聽到這裡孫則知道這事算是揭過去了,心中鬆了一口氣。他這位好友哪裡都好,待人謙和,實事求是,唯獨心眼子不是一般的小,沈笙前任主公就曾經被他搞得很慘,前半生英名盡毀,當然孫則自己也沒好到哪裡。
「可惜思潛沒來,不然說不定能看出一二。」
「的確,思潛善識人,來了必定能給出意見,再看看吧。」
宴會很快就結束,張晏不勝酒力被內官攙扶去休息,眾臣看主人去休息,也紛紛告去。
王曉在廊下撫鬚而行,抬頭望月,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這時身後傳來一道聲音,「太傅可有閒暇與謙共望嬋娟。」
王曉看著鄭謙大笑,隨後說:「鄭相不回府上尋夫人做樂,倒是跑來老夫這,恐怕並非共賞月景吧?」
鄭謙被說破也不惱,拱手一禮恭敬地問:「謙來此乃心中有疑,故請太傅為謙解惑。」
見鄭謙對自己十分有禮,加上其他事,王曉愉悅地答應鄭謙的請求,「說吧,老夫可為國相解惑一二。」
鄭謙起身環顧左右,確認無人後問:「聽聞安王殿下資質駑鈍,故被不喜,今一件並非如此,太傅可知此事?」
「殿下小時反應比誰都慢,老夫也不知殿下資質如何?可能是李妃之事刺激,使殿下沉寂。如何,能解國相之惑否?」
「謙謝過太傅。」
鄭謙恭敬的再拜王曉後離去,廊下又只剩王曉一人,幽幽的聲音傳過廊下,「有鳥止南方之阜,三年不翅不飛不鳴,嘿然無聲,此為何名?」
另一邊,林示參加完宴會,來到他在康毅城中的居所,房內僅用一支蠟燭點亮,勉強能看清東西,只見林示像是在與何人對話,可房內除他一人外,在無其他人,「你說發生什麼事了?潛龍在淵?這次不會錯吧?這次一定準?你上次也是這麼說的。好了,我乏了,明日在議。」說罷,林示吹熄蠟燭躺在床上,唯有一陣風吹過,將房內窗戶打開再關上。
隔天剛破曉,張晏便被叫起,待人將迷迷糊糊的張晏梳洗完畢,早餐也囫圇的吞下後,有人特地引導他來到書房。
進到書房後,張晏就徹底清醒了,只見書房內數位書佐正奮筆疾書,且自己的桌上堆滿案牘,張晏不禁倒嚥一口水,四處尋找,終於找到能說上話的熟人。
張晏向被淹沒在案牘中的林示問道:「太常這些是?」
林示生無可戀的抬起頭來,有氣無力地回應:「今日一早公孫內史遣人送來的。」
張晏目瞪口呆地問:「我不是虛職的王嗎?」
林示則用幽怨的眼神看著張晏,看的張晏內心發怵,心想我可沒斷袖之癖,能別用像是深宅怨婦的眼神看我嗎?
「還不是殿下您做的好事。」
「我做的?」張晏一聽,不是,這還能怪到我身上?
看著張晏的樣子,林示氣不打一處來,無奈解釋:「這些是流民的統計文書,公孫內史那邊人處理不過來,便去尋國相,結果國相說,『殿下聰穎,可共理之』。」
「好了,別發呆了殿下。今天我們要處理完這些,殿下桌上的已經批過一次,需要殿下確認一下。」
張晏被林示勸到書桌上,開始處理文書,遇到不懂的便詢問林示或一旁的書佐。
經過一段時間的努力,看著眼前根本沒消多少,甚至還有增長的文件,張晏內心開始問候鄭謙與公孫弘。
到了正午,張晏不再埋怨,他想只要自己能做夠多,那城外的流民也能更快過上溫飽的生活,終於在點燈前最後一件審批完畢,可以送回公孫弘那邊。
在將今天份的竹簡送去公孫弘那邊後,張晏聽到眾人鬆了口氣的聲音,用眼角餘光撇去,眾人都躺得東倒西歪,臉、手、衣袖上沾染著大小不一的墨點,就連張晏都累得趴在桌上,不過眾人內心都充滿成就感。
直到明天一早再度推開房門見到堆到天花板的竹簡,上面黏有一封書信,寫「未想到殿下效率如此高,看來可以更放心給殿下多點政務。先賢曾言:『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張晏當場石化,連書簡倒下都沒發現,於是眾人在兵荒馬亂的早晨,開始了一天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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