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瞳沙與朱冠唐 - 〈別離難言〉

長安春寒，天光乍破。晨霧籠罩坊市，黃沙輕掠街角。城門方啟，車馬齊鳴，人聲鼎沸。

阿瑟爾未隨人潮直入城中，而是沿著坊牆外縫，走向城東舊巷。

長安城東，多醫庵藥肆，與富貴之地無緣，卻是他落腳之所。數年前，他自西方流浪至長安，由於長得一副西域面孔與湛藍色的雙眸，一路從乞丐到被抓去作為奴僕，過的苦不堪言，直到被一名老藥師收留，自此便於藥庵旁起居，半為學徒，半為傭僕。那庵名「素心堂」，如其主，冷淡寡言，卻懷一副仁心。

推門入內，藥香尚存。老藥師李玄風仍坐於書案之後，指節翻頁，無驚無喜。

「你回來了。」

「回來了。」

兩人對望片刻，無須多語。

阿瑟爾卸下行囊，取出一小布袋，置於桌上。

「這是黃蘗、骨碎補與北枳殼，在山寺所得。」

李玄風掃一眼，點頭：「煎三成，留七成入庫。山間氣寒，性烈，可藏冬用。」

語聲如往常冷靜簡明。阿瑟爾卻未轉身離去，只在火爐旁坐下，沉默良久，終低聲開口：

「我遇上一個人。」

李玄風抬眸，眉頭未動。

「她言語冷傲，行止不凡。我本不想多事，卻不知不覺，連續護了她三回。」

「你為何護她？」

阿瑟爾沉默，聲音低若水波：「我也不知。她不像需人護之人……可我總覺，若她在前頭，我便不能退。」

李玄風未言語，僅淡淡道：「凡世之人，總有羈絆。你學的是藥，卻記得刀。你走的是冷路，卻還留心於人，怕是終將動念。」

阿瑟爾低頭，抿唇不語。他知師父語中之意，卻不願深想。那日離別時，她連真名都未說，卻留下一句「後會無期」，反倒成了難捨的餘音。

門外風響，藥旗輕擺，街頭茶館已傳出說書聲：「話說唐朝女帝微服出巡，險遭賊匪，幸有一刀客夜中相救……」

阿瑟爾手指微頓，將藥杵緊握，低語道：

「她終究是不同的。」

李玄風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嘴唇囁嚅目光深遠如井底沉光。

「那你可知，與天子動心，從無善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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