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霧之下 - 02.暗流

約翰蜷縮在嘎吱作響的鐵架床上，月光穿透糊窗的油紙，將倉庫的噩夢拓印在斑駁牆面。男人臂上扭動的黑色符咒、黑衣人面具流淌的冷光、那聲掐斷喉嚨般的慘叫——所有畫面在腦中循環放映，像被詛咒的留聲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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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攥緊床單，指節發白。床底老鼠啃噬木板的聲響與心跳共振，每一下都像在重複：他們會找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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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弄清楚……」他對著空氣呢喃，喉嚨乾澀如吞煤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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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背包被拽出床底時揚起一片灰霧。生鏽小刀、七枚泛綠銅幣、灰石區地圖——這些便是十四歲孤兒的全部家當。地圖在油燈下展開，碼頭區三號倉庫的位置被指甲掐出凹痕，像傷口結的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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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傳來霧鐘悶響，第七聲尚未落地，約翰已裹緊兜帽鑽入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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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霧稠得能嚼出鐵鏽味，煤氣路燈在霧中暈成昏黃光繭。他貼著牆根潛行，避開白手套幫巡邏的提燈光斑。某個瞬間，他彷彿聽見牆磚縫隙傳出竊笑，回頭卻只見到霧氣凝成的手爪掠過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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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號倉庫佇立在碼頭盡頭，形如腐爛獸顎。兩道黑影守在門前，黑袍下擺沾著可疑的暗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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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屍體燒了，東西還沒找到。」

「上頭要的是種子，掘地三尺也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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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翰屏息繞至側牆，後門鐵鎖早已鏽成碎渣。推門的吱呀聲讓他想起那男人的喉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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倉庫內瀰漫著焦肉與硫磺的氣味。月光從屋頂破洞漏下，照見地面燒灼的符痕——那些線條像活蛆般微微蠕動。約翰跪地摸索，指甲掀開鬆動木板時，腐臭撲面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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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布包裹裡躺著筆記本與一枚種子。種子表皮佈滿血管狀紋路，隨他的呼吸頻率明暗閃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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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步聲碾碎寂靜。約翰縮進貨箱陰影，看著提燈光暈在地面爬行。黑衣人的皮靴踏過焦痕，激起一串灰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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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印新鮮的。」鐵面具貼近他藏身的木箱，「小老鼠還沒跑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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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翰衝向後門的瞬間，黑袍翻卷如蝠翼罩下。匕首刺向喉嚨時，他看清面具眼洞裡爬滿的細小肉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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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痛在此刻炸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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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符咒從腕間暴起，藤蔓般纏繞整條手臂。視野突然清晰得可怕——他能看見黑衣人毛孔溢出的黑氣，聽見種子在背包裡脈動如第二顆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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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過來……」警告混著鐵鏽味衝出牙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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匕首刺來的軌跡在他眼中慢如凝膠。符咒驟然收縮，黑暗從掌心炸裂，射向兩個黑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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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在慘叫中碳化崩解，像被無形火焰舔舐的紙人。約翰僵立於飛灰中，看著符咒緩緩蟄伏回皮膚下。掌心殘留的餘溫讓他想起觸摸烙鐵的童年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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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算什麼……」他盯著顫抖的雙手，「我成了什麼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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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霧鐘敲響第八聲，像巨獸磨牙的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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