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75 難題
吳痕在聽到吳解是因為被滿爺提供的迷幻蘑菇,導致陷入幻夢昏迷中,耳畔彷彿被人開了一槍,全身血液直往腦門上轟去,恨不得將眼前這位曾經叫「爸爸」的人給剁碎了,難以置信人前口口聲聲多麼在意重視吳解,沒想到一轉身,就因為自己的成見,聯手蔡美謠共同合謀,以餵毒的方式來達成他們要的目的——進行人工受孕。
其實會讓吳清明有如此的想法,起因在他到倉庫時,看到吳解跟一名小男生舉止親暱談笑風生,他不曾見過兒子與旁人相處如此融洽,明亮笑容中散發著光彩迷人的魅力,完全是陷入熱戀中人的模樣,原本憂慮的重點在吳痕身上,現在卻出現比她更可怕的對手——吳解的性傾向,他立即同意與蔡家聯手的邀約。
在著手計劃完成所有前置作業後,發現吳解手機上連著幾通陌生來電,於是他又臨時加入另一項計劃,將錄好的動態聲音回撥給對方聽,將吳解清水島的住處位置發出去,引誘這位可疑分子前來觀賞靜態畫面。
當可疑人士現身時,發現竟然是遍尋不著的吳痕,正好,這樣的結果反而簡單許多,為斬斷她與吳解繼續糾纏的意念,索性將他聯手蔡美謠的事給抖出來,看看現在吳痕還有什麼資格跟既成事實相對抗。
反觀吳痕在面這種匪夷所思的事實,千頭萬緒不知如何看待這兩名瘋子,完全不顧自己兒女的意願,強行掌控兒女的自我意識。也對,蔡美謠的行為模式她能理解,為了彌補當年「生之鑰」失敗後財力耗損,另起爐灶秘密繼續研究實驗,蔡滿江為她圈錢提供金錢來源,如今自身腌臢污穢的事情曝光,被層層威逼下台,無法再為蔡美謠吸金,她只能爭取到整個蔡氏家族全力支持,才能讓龐大的研究實驗繼續運轉,賴虜戈繼續存活只差最後這一小步,勢必得把蔡滿江空下職位給掌控在手裡,取得這個至為重要的關鍵點。
這次清水島美其名是為她慶生,實則是由她親自操刀,讓賴天享正式進入蔡氏家族的財務中心,所謂換湯不換藥幕後掌控的人,仍是她蔡美謠本人,否則蔡氏家族不會相信一個外姓人進入,來沾染他們蔡家的利益中心。
有了財務上無後顧之憂,就剩技術上的欠缺,耆老得意門生之一墨世居已經掌握在手中,就差尚未靠攏站邊的吳清明了,有了他就能把當年「生之鑰」最後一塊拼圖給拼完整湊齊了。
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幾句交談聲,從腳步聲判斷入屋只有兩人,而仍有為數不少人停留在外頭守候,這個陣仗排場,墨南大概能猜到幾分,該來的還是來了,他先行堵在房門口,瞄到吳清明面露喜色,抬眼望向吳痕的眼神十分志得意滿,而此刻的吳痕被看得心驚肉跳,她明白時間緊迫,必須展開行動。
一個大轉身她撲向床邊,將吳解的臉扳正捧起他的頭,指間在他左耳垂按下,急促喊叫:「哥~快醒過來!」
吳清明原本想阻止她的動作,但一聽她叫喊的內容,瞬間覺得幼稚可笑,這只是個徒勞無功的舉止,因為他實驗過蘑菇的毒性,以他下的量至少還需要二至三小時,吳解才會清醒,現在的吳解正處於迷迷茫茫無所知覺之間,他靜候一旁冷眼看著吳痕所做的一連串動作,就想看她傷心無助的模樣。
但吳清明來不及看到吳痕傷心無助的模樣,反而迎來吳解夢囈般呼喊:「痕……小……痕~」他竟然被喚醒睜開迷濛眼眸,然後拉住吳痕的手,將她擁入懷裡。
吳清明原以為吳解仍是處於幻夢當中,豈知吳痕掙脫吳解的手,猛力一個重捶擊向他的心臟部位,吳解瞬間被強力刺激睜大雙眼,清晰叫著:「小痕!」
「快穿上衣服。」不等吳解繼續反應,吳痕立即將椅子上的衣褲塞到吳解手上,他呆了數秒,望著她恚怒的容顏,再望向自身一絲不掛的身軀,不知所措沉靜地套上衣褲。
吳清明異常憤怒地看著吳痕,她到底用了什麼方法,怎麼能在短暫時間就把吳解給弄清醒,還是她有毒蘑菇的解藥,最恨的是兒子醒來什麼也不看,只看吳痕聽從她的話,一副言聽計從乖巧的模樣,看得吳清明怒火直轟腦門滋滋作響。
當吳解準備下床時,瞄到身側赤裸的賴媞媛,驚慌恐懼之餘,全身氣力彷彿被抽乾背脊發麻,緊咬著牙關苦撐不讓自己去想,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耳朵裡一直有著嗡嗡聲響,像是置身其中,又好像是被一道牆給隔離。
墨南雖將全副心思應付在門外大陣仗,但仍分神稍加注意房內發生的狀況,陸陸續續聽到屋內吳清明和吳痕的片段交談,他雖沒有親眼目睹吳痕用什麼手法救醒吳解,卻清晰聽到吳清明說:「之前妳不走,現在妳想走也走不了,曾經答應的事今天就兌現吧。」
吳解從清醒後,腦內活動仍處於混沌不明,但動物原始本能警覺心,在聽到父親說到兌現這件事上,心裡一激靈立即做出反應,放下來不及扣上的衣扣,搜尋認出擋門口站立的背影說:「墨南,快帶吳痕走。」語速雖急促,但口齒清晰且又能認出墨南,代表他已經恢復神智和思考能力,不是隨口亂說,墨南沒有回頭看他,卻自顧自地苦笑連連,當他見著賴天享和蔡美謠雙雙踏入屋內後,就知道今晚這裡的事很難了結,他何嘗不想立即帶人撤退離開,可惜太遲了。
吳解這一開口,蔡美謠立即聽出是誰的聲音,她掩口而笑,仰起頭審視對墨南嘲諷說:「原來墨隊長已經找到新的工作,當起吳家的看門狗來著,難怪急著離開賴家。」
賴天享緊皺著眉頭,拉了拉蔡美謠的手說:「夠了。」
墨南倒一副不以為意笑著回答:「也是,妳眼裡的我,一直像栓在賴家裡的一條狗,任由你們揮之即來,呼之即去,狗嘛……到那裡都是一樣,但有點很重要的是,一定得挑個好主人,免得自誤誤人,不是嗎?」
賴天享緩頰地說:「墨南,你別把阿姨的話當真,她只是一時心急,說話不經大腦……」
「你這是說我沒大腦嗎?墨南你讓開……」蔡美謠尚未把話說完,臥房內的吳清明已經伸手拍拍墨南手臂,讓他退到一旁去。
墨南也沒有堅持,自動側身讓開,門外的賴氏夫婦已經瞧見房內的大概,只見吳解衣衫不整站在床旁,床上臥躺的露出白嫩肩頭和纖白玉臂的人,赫然正是賴媞媛,蔡美謠立即炸鍋似衝入房內,賴天享板著臉口氣冷肅問:「有人能給我一個解釋嗎?」他的視線環視房內一圈後,最後停留在吳清明臉上,微仰著下頜與其對峙說著。
賴媞媛在蔡美謠極力晃動下,才在恍恍惚惚甦醒過來,而吳解從清醒穿衣之際,瞄過床旁看了一眼後,就不再回過身去看賴媞媛,一心只凝視著在角落的吳痕,房內一下子又湧入兩個人,所產生的壓迫,讓他有種喘不過氣的窒息感,早已分不清是因為人多,還是殘酷的現實令他難以接受的關係。
他走向吳痕想把她帶離這個令人難堪的地方,才一靠近,吳痕便縮入更深的角落當中,吳解低著頭不敢看對方此刻的表情,只是靜靜佇立眼神落在自己的裸足上,看到腳背、腳趾竟是如此蒼白而刺眼。
「你還敢走開!過來!」蔡美謠尖銳的嗓音,把賴媞媛給徹底驚醒,映入眼簾的是——母親豔麗的血盆大口,再往前環視看到父親面色凝重與吳清明交談,再轉動視線看到一個陌生的背影,最終視線停留在門口處的墨南身上,「南哥哥~」她喃喃自語說著,伸出軟弱無力的手想招呼他過來,但這一拉扯看到自己一絲不掛的身子,呆愣數秒後,才又掀起被子將自己緊緊包裹住,一雙美目直勾勾瞅著墨南,而墨南只是沉靜凝視著她,既心疼又無可奈何,賴媞媛最終也成為父母手中算計的籌碼。
反觀吳解悶不吭聲不去理會蔡美謠的呼叱,卻為吳清明與賴天享商議之事,感到心神不寧,兩人協手商量,打算在宴會中直接發布喜訊,他再也無法忍受這逼仄而來的壓力,往角落強行牽起吳痕的手,直往門口走去。
「吳解你竟敢帶人走開,墨南別讓他們走!」蔡美謠一直緊盯著吳解,看他下一步有何反應,見著他有離開的動作,就高聲指揮墨南出手去阻擋,而墨南卻只是摸了摸耳朵,對她的話聽而不聞,對人視而不見,看得蔡美謠柳眉倒豎牙癢癢,卻又奈何不了他。
吳清明見吳解有大動作,立即向前橫跨一大步,擋在門口阻止他們離開,賴天享也走向前去說:「你造成的事實,就要有勇氣去面對,離開並不能解決一切問題。」
「別說得如此冠冕堂皇,是誰造成這個事實你會不知道,我也是受害人,你們聯手設的局,憑什麼要我負責,要找去找始作俑者去解決。」吳解銳利的目光狠狠看著吳清明說著。
賴媞媛聽著……聽著,終於聽到重點,再看身處的這個局面,活脫脫像極仙人跳的場景,不由地悲由心中起,怒氣直衝腦門,啞著嗓高聲叫喊:「誰說是我們賴家設的局,怎麼不說是你們吳家設計好的,想高攀我們賴家,你以為你有什麼了不起,值得我們去倒貼你,我才是十萬個不願意,不需要你們吳家負什麼責,給我滾,滾得越遠越好,我不想再見到你,滾!滾!滾~」吼完她再也忍不住,眼淚撲簌簌滑落下來,她哀傷的眼神凝視著墨南,好似再不多看他幾眼,他就會從她眼前消失似的。
蔡美謠看見女兒傷心欲絕模樣,甚至還推開她安慰她的手,又見吳解不顧情面怒斥賴家,吳家父子兩人相勃谿,丈夫略帶責備的眼神瞟著她,墨南更是不聽她的命令;而此刻吳解手裡牽的人,從她進房後,就不曾聽見他開口說話,是什麼樣的人,能讓吳解在這混亂的局面,自身難保無法脫身時,也不忘要保護的人,這就是吳清明除了吳語外,急於與她合作的主要原因,甚至不惜以出賣自己兒子的「基因」當投名狀。
這樣再吵下去也不是辦法,有人不肯動手,那就找願意聽從指令的人來,蔡美謠立即按下緊急信號,須臾間門外守候的護衛進入,為首的丁千里持槍入屋,面對竟然是墨南倚門對峙,「隊長!」
丁千里放下戒備,隨行入屋的兩名隊員,也跟著他放下武器,這時蔡美謠現身怒斥:「誰叫你們放下武器!」賴天享隨後出現說:「你們先出去,在門外防衛即可,這裡有墨隊長就可以。」蔡美謠回頭怒視著,緊抿著雙唇深表她的不滿。
賴天享從旁安撫她,表示事情還不到大動干戈的時候,兒女私情這種事,落到大打出手的局面,被傳揚出去,在蜚短流長下,最大傷害的是兩個孩子,而且用武力解決只會把事情越弄越糟,這一番話讓蔡美謠想到再過幾天,家族的人都會齊聚清水島,的確不宜出太大差錯,但她絕對不會善罷干休,今天的事她會深記在心。
吳清明對因吳痕牽動的風波,越是難忍心頭的憤懣不平,劈頭斥責:「瞧,這就是妳想要看到的結果,不是因為妳,我們父子會反目成仇嗎?現在妳有什麼資格站在這裡說是我的錯。」
「千錯萬錯就是吳解不該投胎成為你兒子,而我才會在這裡來難為你。」休戰片刻的兩人,再次點燃戰火槓上了,賴媞媛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才認出頂著奇形怪狀短髮的男生是吳痕,開口就問:「妳為什麼也在這裡?」
同為女人,吳痕實在不願意再去刺激無辜的賴媞媛,雖然吳痕內心已經產生對她不滿的情緒,卻忍住那口怨氣,低聲說:「很抱歉,我一直都在。」
「好呀,你們吳家三口,都在這裡看我們賴家的笑話,還敢栽贓嫁禍給我們,說是我們設的局,南哥哥,快把他們全部抓起來,交給我媽處理。」
墨南又再次被指名召喚回房內,他一下在門內一下在門外,像個陀螺似的轉過來轉過去,就這樣腳不沾地地忙碌,比他執勤還累——心累。
「我知道妳一時半刻很難接受這個事實,這事……除了『有心人士』外,誰都不想看到的。」墨南想安慰她卻力不從心,攪盡腦汁找不出個像樣的台詞來安慰。
「小解,既然你不管不顧執意要帶她離開,那你可以試試看,只要我把吳痕的一切告訴賴夫人,她應該會很高興當年遍尋不著的關鍵點在那裡,我相信賴家知道後,一定會不惜任何代價將她給留下來,這樣你姊和她兒子同時都有可能繼續存活下來,你說對不對?」
吳清明語帶威脅的說詞,每說一句就讓吳解臉色白上一分,最後他幾近哀求的口吻說:「爸,我從沒想到過,你會因為我而改變成這樣……算我求你,只要讓我見著姊,我定有辧法救回……」
吳痕再也看不下去,拉住吳解阻止他繼續說下去,「你不用再威脅吳解,我不會跟他離開,我現在就實現承諾,任你處置。」吳痕沉靜冷淡與吳清明對峙。
此時在旁當聽眾的賴媞媛,對眼前一切對話有聽不太懂,但卻聽出吳清明要告訴蔡美謠的事,是件能讓她高興的事,此事又和她哥哥相關聯;她一時半刻還無法將這些聽到的話,整理拼湊成為事實的真相,而剛才小丁他們突然進屋,賴天享也連忙跟著蔡美謠走了出去時,已經順手將房門給關上,深怕房裡的事被旁人看到,所以賴媞媛也無法尋求母親來解答。
對墨南來說,雖無法真正了解吳家三人對話,真正核心問題在那裡,但卻只知道吳痕要是被蔡美謠給盯上後,絕對不是一件好事。
聽到吳痕執意留下來,吳解心急之餘,不去勸解吳痕,反而走到墨南身邊低聲說:「如果還記得在特殊小組看到的一切,就馬上帶小痕離開,千萬別讓她落入賴家或蔡家人手裡,這裡的事我來處理。」說完他身手俐落,從墨南身上抽出一把防身刀,墨南沉凝數秒並沒有出手阻止。
只見吳解大步跨向床沿,將賴媞媛連人帶被縛住,刀架在她脖子上,低聲說:「爸,放人,你想利用賴家的人把小痕留下,那我就用賴家的人來要你放人。」賴媞媛被吳解突來的舉動嚇得目瞪口呆,一時反應不過來,只能驚慌地看著墨南,卻見他只是詫異衝向前幾步,就半途轉身拉住吳痕往窗口處帶去,在她耳旁低語著。
吳清明怒急攻心,呼吸急促面色潮紅,沒想到吳解竟敢動手挾持賴媞媛當人質,他立即反應將房門反鎖,卻眼睜睜看見墨南帶著吳痕從窗口處跨了出去,心想反正門外有賴家的人守著,他們是不會有機會脫身逃走,也就不去管他們,眼前先把這個逆子給處理好才是關鍵。
但見吳解和賴媞媛兩人都黯然神傷地望向窗口處,吳解心思複雜多了,他果然沒看走眼,托付墨南,沒想到他竟然能用三言兩語,就把吳痕給勸退離開;這邊賴媞媛卻深受雙重打擊,莫名其妙醒來發現已經跟吳解發生關係,現在連她的墨南,也不再當她的守護者,帶著那「不男不女」的吳痕離開了。
吳清明看見吳解並沒有傷害賴媞媛的心,懸在半空的心放下一半,這時窗口外傳來眾多人喧鬧的聲音響起,吳解立即反應,動作迅速將武器收入掌心中,下床直奔窗口,而獲得釋放的賴媞媛,也以被子緊緊包裹住全身,隨後跑向窗口處張望,兩人並肩在窗口處,凌亂髮絲映在初升的陽光中,連吳清明都能感受到他倆和諧優雅的背影是如此相配,只可惜雙雙各懷異心,所愛的人已從窗口處逃離,這個結果不禁令人感嘆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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