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短篇：二樓

哐啷啷——

一推開門，高級的酒香撲鼻而來，我感到肩膀一鬆。

放眼望去幾乎客滿，燈光昏黃的很有氣氛，斑駁的壁紙是深磚紅色，店裡的擺設和裝飾以銀色和深褐色為主，精緻有質感。牆壁和門的老舊被刻意保留了下來，復古的很有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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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樂聲、交談聲與酒杯碰撞聲此起彼落，這時間點應該大家都有些醉意了。

如果我沒有走上樓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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繞了一圈沒有空位，我環視四周尋找樓梯標示，悠悠地往箭頭方向去。

經過吧台時，隱隱瞥見調酒師投以不明眼光，彷彿發現了什麼值得注意的事，但馬上又壓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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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階登上一階，我專注在腳下柔軟的地毯走到了二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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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是條長廊，天花板上的燈泡印著淡淡的燒焦痕跡，昏暗的光線讓空間看起來格外詭異。我不自覺吞了吞口水。

屏住呼吸，輕手輕腳地，一步一步穿過長廊，來到了明亮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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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居然沒有任何座位，應該說，沒有像是要提供給客人的座位。

就像一般的雅房，裡頭有三個隔間，中間是客廳，客廳有張桌子和幾個軟坐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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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的門都是半掩著，好奇心使然，我又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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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悄悄地探頭窺視第一間房，偷偷摸摸的行為讓腎上腺素狂飆，我甚至可以感覺到全身每寸肌膚都在緊張。

濃烈刺鼻的氣味在空氣中翻滾，像是腐敗的警告，直衝我的腦門。房間很窄，大概只有三坪，日光燈一閃一滅滋滋作響，把床上的男人照得煩躁。起初我以為他在睡覺，但仔細一看，他的眼睛微微往上翻白，嘴裡不停呢喃著。

房間裡還有兩個女人，一個捲曲著身子不舒服的在地上扭動著，躺在旁邊的是另一個呈現大字型衣衫不整的女人，眼神空洞，不確定有沒有意識。

在床角和地板上幾個針頭和粉末散亂不堪，止不住的驚恐讓我差點叫出聲。這裡並不是私人空間，只要有人走上樓就會發現，我想起調酒師那個奇怪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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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原本一直扭動身軀的女人發現了我，她停止動作，往我這個方向連跪帶爬的逼近，手指甲刮擦著地板發出刺耳的聲音。她的眼神瘋狂又無助，嘴角微微抽蓄，像是要說些什麼，卻只發出低沉的喘息聲。

「痾痾……痾……」

我的心跳狂亂，冷汗直流，雙腳卻像被釘在原地無法動彈，她那凹陷又死氣沉沉的臉越來越靠近，近到可以聞到她嘴裡腥酸的霉味，我感覺自己全身肌肉都僵硬的發抖，眼看她的手就快要抓到我的小腿，我快步將手伸向門把，碰！的一聲把門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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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剛轉身，長廊便傳來細碎的腳步聲，像有人在地板上拖行，沉悶而緩慢。

「沙……沙……沙……」

我的胃像被扭成一團，指尖冰冷卻又黏著一層汗，我努力忽視震耳欲聾的心跳聲，用最快速度巡視四周任何可以防身的利器。

「沙……沙……沙……」

腳步聲越來越近，我感覺自己快哭出來。不能再待了，這裡本來就不是我該來的地方，不快點離開遲早會出事的。

此時，身後門內傳來物品掉落的聲音，我心中警鈴大作，看了看面前的遙控器，毫不猶豫往桌上一抓便跑向長廊，眼前的畫面卻讓我緊急剎車。

一位身穿黑色連身裙的女人站在長廊中間，她看著我，眼神銳利又帶點迷濛，嘴角拉出一道詭異的笑，一臉感興趣的表情。

我看著她，就這樣過了許久，眼見她沒有任何動作，我試探性的踏出第一步。

她將身體微微側開，表示讓路，但讓出的空間還不足以容下一個人。她的表情多了一分戲謔，我甚至不確定她有沒有眨過眼。

我打算一口氣快速衝下樓，如果她故意只留一點縫隙讓我走，那我就撞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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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往前踏出第二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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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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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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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依然站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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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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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眼睛撐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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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她之間剩下一公尺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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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抓緊手中的遙控器，隨時準備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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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我可以跟你借電話嗎？」女人忽然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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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意料之外的聲音嚇到，差點出手。有一瞬間，她的表情似乎變得柔和，但那看起來城府很深的笑容依舊讓我想吐。

她盯著我，眉毛微妙的上揚，露出楚楚可憐的樣子。

不知怎地，心裡有個聲音告訴我，如果馬上拒絕，她會抓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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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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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依然將目光放在她身上，就像獵人預備開火前死死盯著目標不放，不能掉以輕心。我慢慢將手伸進口袋假裝要拿手機，這時，我注意到她的表情變了，像是得意她將要得逞了，我停下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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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我沒帶手機。」

「你確定？再找一下嘛。」

「我還有事。」

「有什麼事？」

「我要去找人。」

她忽然歪著頭，嘴角微微顫抖，像是想笑又在壓抑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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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覺得……你已經找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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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瞬間，我覺得我的心跳停止了，彷彿整顆心臟被人硬生生塞進喉嚨，下一秒就要被鮮血堵住，讓我窒息死去。

見我不為所動，她的臉色一沉，雙手拳頭緊握，惡狠狠的怒瞪著我。她蹲低了身子，我握了握手中的武器，對峙一觸即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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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女人發出淒厲喊叫，臉部猙獰發狂似地向我衝過來，昏暗的燈光讓我看不清眼前發生的事。當我回神過來時，女人已趴在地上，額頭開了道深深的裂口，血在地板上漾出詭異的花紋，而我手中的遙控器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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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我回到熟悉的日常，彷彿一切都只是場荒誕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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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日的早晨，氣溫不高，微風輕輕拂過樹葉，我坐在咖啡廳裡慵懶地滑著手機，和煦的陽光透過玻璃灑在桌面上，一切美好而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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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漫不經心地瀏覽著新聞，對於那些浮誇的標題不以為意，直到滑到一則地方快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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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深夜，警方在東陵區一棟廢棄建築發現一具無名女屍，死者頭部明顯遭到鈍器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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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愣了一下，心跳莫名加快，點進新聞詳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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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中，封鎖線後的老舊大樓門口隱約可見，而在模糊的監視畫面裡，我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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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自己，站在門口張望著什麼，而我的身後⋯⋯有個模糊的影子，緩緩地朝我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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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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