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飛的魔女 - 02 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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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蕾娜的作息一向來都很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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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雖如此，她的「早」也不是民間常掛在嘴邊的「早睡早起」，而是單純「起得早」。相比身邊其他人，她不需要太多睡眠時間——雖然聽起來對那些失眠的客人有點失禮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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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也正因如此，她才有辦法從陽台「記錄」小鎮醒來的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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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籠罩大地，小鎮影子逐漸被拉長，由東而上的朝陽為鎮上所有生物帶來了溫暖。彷彿無聲的灰色世界在那一剎那被賦予了色彩與生命似地，透紅的屋瓦被折射得閃閃發亮，鳥綱生物在視同道路的天際之下拍動了羽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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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後，其中一個透紅的屋簷底下走出了名男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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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裝整齊的他，此時正躬身把門口處的物品往馬車上搬去。車架上琳瑯滿目的道具頗有出遠門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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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瑟蕾娜的記憶裡，她曾光顧過男性好一陣子。儘管他販售的商品呈五花八門，類別也八竿子打不著，但每一樣都能看出他的目標客群，品質也相當扎實，幾乎沒見到投訴的回頭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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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那個時候起，瑟蕾娜就斷言他將來是個能賺大錢的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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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轉眼即逝，回憶起初他剛出來做生意時，還是與自己的愛馬共枕的時候，再看看現今他建在小鎮上的房子已經有辦法跟其他人平起平坐了後，瑟蕾娜不免有些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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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妻兒相擁而別後，他踩著踏板坐了上去。估計再過不久，早已聽慣的馬蹄和車輪聲便會從花店旁經過，一路延續到後方不遠處的出境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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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在瑟蕾娜守望男性引導馬匹時，他忽地放下原先緊握著的韁繩，抬頭向前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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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番舉動，恰好讓他與身處二樓陽台的瑟蕾娜互對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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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的光打在他身上，使他看上去比平時還要更加陽光。彼此默默無言的片刻，他鬆開其中一隻手，朝瑟蕾娜所在的方向揮動了起來。滿溢的笑容似乎述說著他的現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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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蕾娜對那笑容並不陌生。打從十幾年前，他的生意場所只有一張毯子的時點起，還是青少年的他的臉上就已經是這副表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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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對他販賣的東西嗤之以鼻的人、還是聽完他的介紹仍一臉狐疑注視商品的過客、甚至是面對特意找他麻煩的衛兵們，他也總像個樂觀過頭的傻小孩那樣，坐在那塊布後面展露他的招牌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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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用不著對每個人都釋出善意的說。見慣人情世故的瑟蕾娜佯裝第一次知道他這個「攤位」，首次在他這裡購買物品時，就曾經撂下過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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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少年當時依舊臉掛笑意，但那雙包裝著商品的手停在半空的動作，還是不意間突顯出他的錯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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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瑟蕾娜攤開的手掌在他面前一張一合，他這才回過神似地把商品連同袋子一起交到她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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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這樣的他，瑟蕾娜在遞出貨幣的同時，也暗自發出了嘆息。本想自己只是要提醒他這世間並不單靠「善意」就能走下去，但呈現出來的效果實在像是專程來冷嘲熱諷的大嬸那般，這讓她忍不住想找個洞鑽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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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注意到瑟蕾娜心中此時正有萬匹馬在草原上奔騰，少年在收下貨幣給出一聲「銘謝惠顧」後，忽然有些目光呆滯地注視今天的第一桶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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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幾枚銅色的硬幣不僅最容易取得，捏在手裡的感覺和發出的聲響也都遠遠不及銀金幣那麼清脆響亮，即便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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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如此，」他用指尖來回搓揉那幾枚些許褪色的貨幣，臉上浮現的既不是笑意，也不是愁容，「即便如此，我還是想繼續釋出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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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這是我的「拿手功夫」。說完後，他頓感尷尬地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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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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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蕾娜沒多說什麼，只是接上一句「謝謝」就徑直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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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聽著身後一聲又一聲的「歡迎再度光顧」，隨即舉起的手似乎充分展現了她的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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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前懷抱用不上的東西，瑟蕾娜輕盈的步伐正悄悄穿梭於各路巷子的陰影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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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充斥在她腦海裡的，是那張略顯青澀的童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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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手功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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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去有點黝黑的皮膚以外，他跟瑟蕾娜這一生接觸過的人相比，無非沒什麼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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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那雙泛著棕黃的眼眸卻比任何人都要來得堅毅。從他身上感受到的熱忱，彷彿就跟處在正上空的那顆球一樣，令人酷熱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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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知道就帶把傘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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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畢，從屋簷底下探出頭的瑟蕾娜，不知不覺掛上了跟少年一樣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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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以後，她在出門採購的時候開始以散步的名義兜遠路，「巧遇」少年的次數也變多了。現在回想起來，或許正是那種不管對誰都一視同仁的態度，才得以讓他站在這裡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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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幾何時，那張還尚稚嫩的面容與現在長出鬍子的臉孔重疊在一起，當中的反差不禁逗笑單手托腮的瑟蕾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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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男性的全心全意，她也只是默默舉手簡單示意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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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光是這樣，就足以讓兩人有個愉快的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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