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阿倫,今年三十二歲。你可能覺得這是個可以談戀愛、結婚生子,甚至實現夢想的年紀。但對我來說,這三十二年就像是一條漫長的隧道,總也看不到出口。人們總說,光明會在前方等著你。可我不確定,我是否還有力氣繼續走下去。
我的生活,簡單到無需多加描述。早上七點半,鬧鐘響起,我揉著眼睛坐起來,隨手關掉手機,盯著灰白的天花板發呆片刻,然後走進浴室。刷牙、洗臉、換上襯衫,再套上一件永遠不起皺的灰色外套。出門前,我會習慣性地站在鏡子前,整理一下頭髮,然後輕輕吸一口氣,告訴自己:「沒什麼好期待的,就這樣吧。」
公司就在我住處附近,步行十五分鐘的路程。街上的人們總是行色匆匆,臉上的表情各異。有些人拿著手機低聲交談,有些人和同伴並肩而行,還有些人腳步急促,似乎遲到了。我經過他們的時候,總會刻意放慢腳步,保持距離。我不想與任何人有眼神接觸。這不是害怕,而是厭倦。
公司裡的同事都很熱情,至少表面上看起來如此。「早啊,阿倫!」有人向我揮手打招呼。我點了點頭,努力擠出一個微笑。接下來就是一天的工作:文案、表格、報告,還有那些永遠填不完的數據。我埋頭於這些毫無意義的事情中,試圖用忙碌來掩蓋內心的空洞。
但內心的孤獨從未真正離開過。
小時候,我曾以為孤獨是一種短暫的感覺。那時候,我總喜歡跑去父親的書房敲門,期待他能和我聊聊今天學校發生的趣事。但每次,門後的回應都是同一句話:「爸爸忙,別打擾我。」他的聲音低沉而平靜,卻像一堵無形的牆,把我隔絕在外。
母親則是另一種冷漠的存在。她是個務實的女人,總是對我說:「別指望別人會理解你。這個世界上,只有你自己能拯救自己。」我記得她說這話時,手裡握著一個冷掉的飯碗,眼神毫無波瀾。她的語氣太過平靜,甚至不帶一絲情感,彷彿孤獨只是生活的一部分,是每個人都該接受的必然。
我漸漸明白,這種孤獨不會消失。它就像一種無聲的病毒,慢慢滲透進我的生活,無法根除。
成年後,我試圖改變這種狀態。我參加過一些聚會,試著融入人群。那些人似乎都很快樂,他們聊天、喝酒,談論旅行、感情和夢想。但我始終插不進去,像一個局外人,只能在角落裡端著杯子,假裝自己也在「享受」。有人問我:「阿倫,你平時喜歡做什麼?」我愣了一下,隨便回答了幾句。「喔,沒什麼特別的,就看看書,偶爾去散散步。」他們微笑著點點頭,然後迅速轉向下一個話題。沒有人真的在意我的回答。
那次聚會後,我再也沒參加過任何社交活動。
朋友李正是唯一一個還會主動聯繫我的人。他是個熱情又直率的傢伙,總是試圖把我拉出孤獨的漩渦。「阿倫,咱們週末出去走走吧,別總是窩在家裡發霉了。」他的語氣輕鬆,卻帶著一絲隱隱的關心。
「算了吧,我最近有點忙。」我總是找借口拒絕他。
「忙?你又不是總裁,哪來那麼多事忙?」李正笑著搖頭,「你這樣可不行,總是把自己關起來,遲早會被孤獨吃掉的。」
我沒有回應,只是低下頭默默喝著手裡的咖啡。
某天深夜,我經過樓下的書報亭,注意到一本雜誌封面上印著林然的照片。林然是我最喜歡的作家,她的作品《愛與孤獨》曾經救過我。書裡的文字像是寫給我的——
「愛讓孤獨變得柔軟,孤獨讓愛變得清晰。」
那本書是我在十六歲時偶然發現的。當時,我正經歷一段特別難熬的日子,父母吵架不斷,學校的朋友也漸漸遠離我。我翻開書的第一頁,看到這句話時,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那是我第一次覺得,有人理解我的感受。
我掏出錢買下雜誌,帶回了家。當我翻到專訪那頁時,林然的一句話再次擊中了我——
「孤獨是一種選擇,但愛是生命的意義。」
我愣住了。孤獨……是選擇嗎?可我從未選擇過孤獨,它就像是命運的一部分,緊緊束縛著我。至於愛……我甚至不敢去想。我的生活裡,似乎從未出現過「愛」這個字。
那晚,我坐在書桌前,盯著空白的紙張,腦子裡充滿了這句話的回音。我突然感到一種無法言喻的衝動,抓起筆,開始寫下了一封信。
「親愛的……我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你。」
「也許這封信根本不會有人看到,但我需要說些什麼,對誰都行,哪怕只是對著空氣。最近,我總感到一種奇怪的矛盾。有人說孤獨是選擇,但我從未選擇過它。孤獨像一場無聲的瘟疫,悄悄地占據了我的生活。」
「我試過掙扎,試過改變,但它始終如影隨形。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也許,你可以告訴我答案。如果……你真的存在的話。」
「阿倫」
寫完信,我將它折疊起來,放在書桌上。然後,我關掉燈,躺在床上,帶著莫名的釋然感閉上了眼睛。
這封信應該只是一次對自己內心的傾訴,我從未想過它會有任何回應。然而,第二天早晨,當我醒來時,桌上的信旁竟然多了一封新信。
一封署名「艾文」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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