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真君,你看,這不是觀音手下那黑廝嗎,怎在此耕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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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來,童玉耕種世間,嘗遍人間冷暖,雖然日子過得安逸,但是他也一日一日的逐漸乏味,他聽聞當今皇上乃聖人明君,天下太平,便動了入仕的念頭,想嘗嘗一次當官的滋味。童玉心中盤算著
“若當官一場,既能照顧天下萬民,做個使人稱讚的父母官積些功德,或許能早日回到普陀,又可結交向武松那樣的英雄好漢,好不快哉。“
思索再三,他將田地賣了,換上書生袍子,參加了科舉,憑著天資與百年來的閱歷,竟一舉高中,獲得了知縣的職位,被派往浙江常山任職。
初到任所,童玉興致盎然,想著自己終於能有一番作為。起先,他穿著官服,每日端坐於衙門內,政務是辦的是一絲不苟,處理民事、審理案件也明察秋毫,力求公平公正,受到百姓愛戴。結合這些年來的經驗,官府的禮數,迎來送往,酒宴接待,他也遊刃有餘。
時日漸久,他發現當官的滋味遠不如想像中那般快活,還不如回去種田,不僅政務繁忙,官場也人心叵測,時不時就有人送來金銀財寶請求「合作」,起先是婉拒,但效果甚微,過些日子反而送來更多,隨著權勢漸增,他也開始被金銀珠寶蒙蔽了雙眼,潛藏在心中的貪欲逐漸浮現,開始穿金戴銀,府上也堆起了送來的珍稀寶物,貪念與日俱增,心中的罪惡感日漸消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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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年,康熙皇帝南巡,童玉得知這位聖上將親臨浙江,便百般籌備,心中暗想
“若能與天子一會,拍幾個馬屁,定能平步青雲,做個大官,多撈幾個錢。“
他將衙門內外打點得井井有條,等著康熙到來。迎駕前一日,康熙微服私訪,換上了一件白袍,童玉並未能識破,只以為是一名尋常書生。康熙在縣城內四處走訪,見百姓生活安定,心中頗為滿意,便隨意走進了一間小茶館,正好與正在巡視的童玉狹路相逢。兩人共坐一桌,康熙端起茶杯,打量著童玉,見他手上金鑲玉戒、頸上珍珠瑪瑙,心中已有幾分猜測,便隨口問道:“大人何故落座於此,莫非也為民間小事操心?“
童玉不知對方身份,拱手笑道:“在下乃常山知縣,偶來閒逛,想看看百姓疾苦。“
康熙聞言淡然一笑,眼光深邃的看著眼前的官人:“大人治下,百姓安居樂業,應當無甚疾苦吧?“童玉得意的笑道:“自從我上任以來,政通人和,百姓自是無憂。“
雖然童玉這些年也沒少收了錢,但其中如有損害百姓民生之虞,僅存的良心也會跳出來將他拉回正軌,也知道這些殺頭生意,若大手大腳的做,遲早會出包,因此那些骯髒之事,百姓自然不知。康熙默然不語,片刻後道:“百姓安居固然重要,但官員如此奢侈,恐怕是天下之患。”
童玉一聽,臉色微變,聽著像是暗示什麼,忙問:“此話怎講?”康熙端坐凝視,語氣平和,像是早已明白其中端倪:“大人難道不知,官場如鏡,照見人心。當官者若窮奢極侈,那即便百姓暫時無憂,日後也將怨聲四起,金玉其外,敗絮其內,如若私下搞了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又一意孤行,終將釀成大禍,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留不住你,權力本是為民,不是為己的工具啊,望大人三思。“
這一番話如雷貫耳,童玉愣在原地,半晌無言,心中五味雜陳。他忽然意識到,自己上任以來,雖非大奸大惡,但心中所想,大多想的是能否抽更多的油水,做的很少是純為百姓考量,不過是不想漏出馬腳罷了,日後絕對是變本加厲,一定會拋開良心,搜刮民脂民膏。
就在這時,康熙忽然起身,告辭而去,留下童玉一人在茶館中沉思,想著這書生洞察人心,必是高人,聽了這些話,開始提心吊膽,夜不能寐,就算睡著,也常夢見自己被斬首而驚醒。過了幾日,童玉才從同僚口中得知,那日與他對談的竟是當今皇帝康熙。他這才明白,那一番話不僅是警告,更是皇帝對他的一次點化,所幸康熙許是見其沒有對百姓下手,收的多是豪紳走私買賣的通行費,看在童玉還算精明能幹的份上,並無當場揭穿,只以此口頭警告,望其回頭是岸。從那日起,童玉開始深省自身。他回想起自己在凡間種種,如今為官,卻陷於欲望之中,如此行徑,與做妖怪何異。這一番思索,讓童玉頓悟這個貪字,乃是災禍根源,想當初自己也是因為貪圖美色結果釀成大禍而被貶下人間,他終於明白,無論是妖怪還是凡人,名利皆如浮雲,唯有心存正念,才能對得起天下眾生。
自此以後,童玉不再追求財寶,反而更加專注於民生。百姓們漸漸發現,這位知縣大人變得更加平易近人,時常親自下鄉巡視,傾聽百姓訴求,幫助貧苦百姓解決實際問題。他不再為官場名利所動,過著簡樸的生活,做一回清官,將心力傾注於地方治理上。數年後,童玉因政績卓著,被康熙親自召回京師,封了個吏部尚書。面對聖上的提拔,他淡然一笑,回想起當年那位茶館中的書生,以及那一番點醒他的「暗示」,童玉懂了,皇上是愛之深責之切,如此知遇之恩,日後當鞠躬盡瘁,不負厚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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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有一日早朝結束,康熙單獨召見童玉,皇上見他進殿,笑著說
”還認得我嗎,知縣大人?”當然認得,此時童玉戰戰兢兢,忍著心中的不安,康熙見此,先簡單聊了下政事緩解尷尬,然後開始對其坦白
”朕當初知曉你的事,乃是你手下一官員與內閣官員有來往,後由他轉告朕的,聽聞你的事跡後,就決定出巡的其中一站要往浙江,探探你的虛實,後見你未曾魚肉鄉民,且百姓尚安居樂業,這才沒有痛下殺手,好在你迷途知返,不枉費我的一番栽培,好啊”童玉聽了這番話心中大喜,謝過了皇上,又想起當初差點人頭落地,不免打了個寒顫,好奇心驅使,向皇上詢問了是誰打的小報告,康熙笑了笑,表示真相再過幾日就會大白,還請尚書先生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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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次上朝,時任浙江巡撫王維珍上了個折子參奏手下一名官員,因其貪贓枉法,與地方豪紳勾結,意圖謀害巡撫藉機上位,後因東窗事發,將一干人等全數下獄,打算秋後問斬,康熙看了看奏摺,沒有異議,於是退朝。
散場後,童玉上前與自己過去的同僚維珍先寒暄了幾句,向他道喜榮升巡撫,之後維珍先開了口”大人如今做了尚書,在下感到與有榮焉,當初差點害死大人的混帳已經落網”童玉想了一下,該不會是奏摺上說的那個,維珍點了點頭,說是一個叫尹柏的小官,往他府上抄家的時候發現了私通中堂明珠的書信,當初應是由明珠大人提起,康熙才知道大人搞的買賣。這鼠輩嫉妒大人撈著油水也心生歹念,搞些小動作要扳倒您,所幸大人收手的早,否則就被他得逞了,如今他走了您的老路,這次他卻大膽包天盜取了官印,偽造公文濫加賦稅,搞得民怨四起,連皇上播來建設的銀子也貪,為了權力,還想加害上級,只能說利欲薰心,連皇上也看不下去,這下也該人頭落地了,聽完此言,尚書心中的石頭也放下了,遂與維珍道別,打道回府。
坐在府中喝著茶,童玉回想著這些年來的點點滴滴,想起了一個因好賭而家破人亡的老翁,嘗到甜頭就下大注,妄圖鹹魚翻身,靠賭博發家致富,最後欠了一屁股債還不出來,被賭場的夥計失手打死了,想到此處,心中像是悟了什麼,笑了一笑。
然而官場的黑暗,豈是常人能看透,就算現在沒事,也不能保證新帝即位,會不會以此大作文章,到時恐怕也是小命不保。後幾十年,童玉也將朝政打理的使康熙滿意,常被康熙表揚,成了名震朝野的官人,也因為尚書圓滑的處事方式,雖是三品大員,在朝期間也並未樹敵,康熙駕崩後,童玉即摘下官帽,向雍正辭官,從此朝堂之上少了個黑面尚書,多了個黑面行者,童玉又再次踏上求道的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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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觀音這個頑徒,也畢竟是個凡人,所幸懸崖勒馬,如此悟性,可也得讓我那司磬童兒學學“
一名圓潤豐滿,坦露肚皮的和尚笑著說。
普陀山上,那朵寶藍蓮花又有了動靜,菩薩也微微一笑:“總算又悟了些,看來得好好打掃他的座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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