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 - 第十章事變前兆(上)

有經無險的度過了一天，可惜在今日的最後，沈星痕依然未能為取回欠款。倒不是羅修背信棄義，而是他看着樓內瘡痍之相，不禁是一陣汗顏，默默把二十兩銀的酬勞退了回去，聊表心意，以作重新修揖芳菲樓的資金。

酒過三巡，沈星痕只感全身上下飄飄然、暈乎乎的，心中全然沒有對那無賴的唾棄，與他勾肩搭背，續起杯來。

沈星痕抱甕就喝，不過整天的火拼早讓手臂酸軟不已，不自覺一抖，餘瀝全澆在了臉上。

「老沈。」如此窘況引得羅修哈哈大笑，他說：「就你叫千杯不醉？吹牛前也不先惦量自己的能耐。」

「胡說！」沈星痕把酒瓶隨手一扔，叫道：「我能喝！再喝！」

「你怎麼還發起酒瘋來了？」

羅修一面喋喋不休的吐槽，一面扶持沈星痕至山門前，瞧人神智不清的模樣，他笑問：「要我把你帶到小姐那兒去嗎？免得夜黑摔進溝裏去。」

沈星痕擺了擺手示意不用，邁起顛三倒四的腳步往山上走去。

「小心一些！」

待到身影散於溶溶月色中，羅修方才分道揚鑣，擇了大道返回住宿地，卻是迎頭撞上了長舌吐出，眼泛死白的吊死鬼。

「掌門！你別幼稚行不行？」羅修輕輕撫了撫心口，說：「很滲人的！」

「你若不做虧心事，心底怎會有鬼？」軒轅凡斜眼乜他，說：「我都說了他不可能是內鬼，你還去試探他？」

「我也就是買個安心，順道測試他都配不配得上小姐。」羅修道：「小姐心思單純，低估了人性的惡，我也有份看著她長大，總要把一把關，不能讓她遇人不淑，悔恨終身吧？」

「那你感覺星痕怎麼樣？」

「人有些憨厚，但品性無可挑剔。」羅修托著下巴，說：「武學底子淺薄，勝在筋骨不錯，假以時日，必成大器，掌門眼光犀利，此人確實奇貨可居。」

「說得我好像要利用人家似的……」軒轅凡眼珠子一轉，問：「對了！今天剿匪有沒有出甚麼亂子？」

「你沒看到我生龍活虎嗎？怎會有事？」羅修想了想，說：「不過就是太順利了。」

「順風順水還不合你的意？你欠虐嗎？」

「沒有，只是有種違和感而已。」羅修笑說：「倒是掌門你要加把勁呀！好好守下基業，否則我又要無家可歸了。」

「兄弟鬩牆。」軒轅凡語氣有深深的疲倦：「談何容易。」

「世上沒有甚麼解不開的梁子，放寛心些。」

「但願如此。」軒轅凡把手上其中一個燈籠遞給羅修，說：「他們今夜三更會攻門，你抓緊時間休息吧！」

「出手竟如此迅速果斷，當真是好魄力。」

「抱歉，又要麻煩你了。」

「我的命是你救的，你我之間何須言這些？」羅修一拍胸膛，胸有成竹的說：「我辦事你安心。」

「我只求你不要把星痕再拖下水就好了。」

「咳咳......」

話題中的主人公此時在林間小道踽踽獨行，儘管歧路多端，前路晦喑不清，他卻彷如安裝了定位系統，屢能找對出路，不是過目不忘的能力使然，而是山上有燈火不熄，無聲的指引歸途方向。

明明一身坦蕩，沈星痕卻不知哪兒來的心虛，在庭院前止步停滯，反覆思索了一會兒，竟是一頭紮進湖裏去，洗起澡來。

以內力烘乾皮膚表面的水份後，沈星痕才悄摸摸到門框邊上，化身變態，行以偷窺之事。

一豆孤燈搖曳，將寂寥芳影映照在木壁上，女子心無旁騖的穿針引線，似是在縫製些甚麼，她的一穿一插瀟灑自如，上演出了一套技藝精湛的皮影戲。瞧着這副溫馨光景，沈星痕不禁有些痴迷了，彷彿吃了定心丸，一直繃緊的心弦頓時放鬆下來，只感今天再苦再累也是值得的。

軒轅霜以皓齒咬斷幼線，打結收針一氣呵成，這才有空注意到杵在屋外的沈星痕，二人相望無言，良久，她終是先敗下陣來，別開了視線。

「你為何還不進來？」軒轅霜見他無動於衷，於是勸道：「夜半風大，快快進來，莫要着涼了。」

「好！」

沈星痕如呆頭鵝一樣叫了一聲，卻是頭暈目眩，一腳未踩，左腳絆上右腳，向前仆了下去。正當他要五官著地之時，卻是落入一個香軟如綿花的胸襟中，苗條的身形卻有如松檮般堅韌，教人心安無憂。

「怎的滿身酒氣？」軒轅霜凝望著他那紅彤彤的臉，柳眉皺說：「你喝了多少酒？」

「就一點點。」

沈星痕撒起謊來毫不含糊，他此時酒意上頭，男女有別的概念也被磨滅了，繼續依偎在軒轅霜的胸膊中，還往前拱了拱。

「小酌怡情，大酌傷身。」

如此過火的越舉，軒轅霜也是莞爾一笑了之，她是拿這孩子氣的男人沒有任何辦法，只能先把他挪到床上，再挽衣䄂、紥上頭髮，煮起了醒酒湯。

柴火燃起，她將切好的豆笌扔進煲裏，又加上了蔥蒜調味，自己淺嘗鹹淡後，方才滿意的出餐。

卻見沈星痕早已酩酊大醉，不醒人事，軒轅霜便躬親替他褪去鞋襪，擺正好他的睡姿，無分鉅細的打點好事情。

她留下眷戀的一眼，方才携上劍與笛，迎著正怒朔風翩然離去。

每逢暴雨傾盆前夕，總會有悶焗之氣籠罩在人間，教人心火旺盛，熱燥難消。

軒轅凡深以為然，他此時正在處理滔滔不絕的公務，有感書房如桑拿房，蒸得他汗如雨下，與墨水混合在一起。

一一批示各樣瑣碎事的處理方法後，軒轅凡才為自己沏了一杯茶，揉搓發脹的太陽穴，希望冷靜下來，以最理性的腦袋去應對接下來的一切。

他闔眼咪睡，再睜眼時，一段藍白綢緞飄至眼前，好似旌旗搖動。

「霜兒，你準備好了嗎？」軒轅凡壓下心上浮燥，輕聲問道。

「嗯。」軒轅霜酝釀了許久，她垂下了眼簾，問道：「父親，女兒心有困惑不得解。」

「喔？我家霜兒才智雙絕，居然也會有煩惱？」軒轅凡正襟危坐，笑問：「趕快說與為父聽，我好為你指點迷津。」

「當年......」軒轅霜深吸一口氣，咬着薄唇，問：「雪山追殺夜叔叔之事，是父親你的手筆嗎？」

軒轅凡臉上神情一凝，愧疚之色溢於言表，他無力的回答：「......是我做的。」

「轟隆隆！」

外面淅淅瀝瀝的下起雨來，軒轅霜呆若木雞，那一句的承認的威力勝於滾滾驚雷數百上千倍，震得她如聾如聵，腦中一片空白。

「為甚麼？」儘管軒轅霜用盡了全力，發出的音量卻若蚊蠅：「夜叔叔不是父親你的義兄嗎？”

「我是有苦衷的！」眼見香荒即將燃盡，軒轅凡一面合卷，在腰間別上配劍，一面說：「此事因果錯綜複雜，我一時三刻很難與你說明白，你好好守着宗門，容父親回來後再詳說。」

「好，女兒會等着的。」

軒轅霜自覺的劃出一條道，讓至親之人與自己擦身而過，她心中清楚，縱使知道真相也無濟於事了，大錯鑄成，覆水難收。在默默穿上蓑衣後，軒轅霜也不管馬毛蝟磔的天氣狀況，在山林間漫漫而遊，任由晶瑩剔透的水滴滑過臉頰，至下巴滴落下來。

ns3.144.16.51da2

介面主題:

字體大小:

行距:

段距:

自動加載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