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淚天文圖 - 第一章星點交輝

「哥哥，爸爸媽媽呢？」

「還在外面工作。」

「他們已經兩天沒回家了。他們在哪裡？」

「說過了，在外面工作。」

「爸爸媽媽呢？」

「能別再問了嗎？」

「爸爸媽媽在哪裡？」

艾胥頓壓抑下自己的情緒，渾身顫抖著。

「他們還有多久會回來？」

他不敢相信在他十四歲，妹妹十三歲時，竟然這麼早就要面對這個問題。

「他們人到底在哪？」

艾胥頓絕望地轉過身，面對他的妹妹。是啊，他們的爸媽怎麼可能就這麼突然地──

「走了！」艾胥頓的臉上劃出了兩道淚痕，「他們出了車禍，死了！」

他嘶吼道，眼神又是憤怒，又是難受。他握緊了他的拳頭，任憑斗大的淚珠一滴一滴的落下。

「到底為什麼可以來得這麼突然？」艾胥頓使命地搥打著大理石圓桌，哭喊：是成長的磨練嗎？天啊，真是折磨！」

艾露不發一語地坐下，雙手遮住了雙眼，喟嘆了一聲。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啊！」艾胥頓的淚水撲簌簌地潰堤，他拉扯著他的頭髮，「如果可以，我真想報復社會！」

「哥哥，」艾露眼角掛著一顆淚珠：「你為什麼拖了兩天才告訴我？」

艾胥頓歇斯底里道：「真是殘酷的現實，不是嗎？我哪忍心告訴你？」

「紙是包不住火的，」艾露哽咽道：「「又何必隱藏呢？」

艾胥頓只是呆坐在原地，停止了哭泣。

「我已經請路門去事務所把他們的子女狀態改成無子女了，」艾胥頓說：

「他也辦到了，不過手段可能不太好。」

「幹嘛做出這種事？」艾露的聲線流露出了一絲傷感：「有什麼意義嗎？」

「萬一他們去調查死者的家屬怎麼辦？」艾胥頓問：「你想要去收留所嗎？」

「不要！」艾露哭道：「我要和哥哥兩個人在一起！」

艾胥頓破涕為笑。他用袖口拭乾了眼眶的淚水：「我不能確保能把你照顧得完完美美，但我會盡量把你照顧得妥妥帖帖。」

艾露擤了擤鼻涕。艾胥頓隱隱約約地聽見了他的妹妹也正抱怨著自己的遭遇。

艾胥頓拿起了擺在牆邊的天文望遠鏡。

「我要去看星星，」艾胥頓說：「「畫天文圖。」

艾露擦乾了淚，飄忽不定的眼神使艾胥頓立刻就知道了：她很害怕。

「艾露，」艾胥頓向她伸出了左手：「「起來吧。我們一起去觀星。」

「我好害怕，哥哥，」艾露顫抖地說：「這件事的發生，表示我們未來的路會比別人更加坎坷。」

「是啊，我也很難過。」艾胥頓說：「不過，這並不代表我們無法跨越這個坎。」

艾露抬起頭來，望向她的哥哥，眼神閃過了一絲信心。

「別擔心，」艾胥頓說：「我在這。」

艾露笑了。「這是我平常對你說的話。」

「你每次都用這句話來安慰我。」艾胥頓說：「別傻了，我沒那麼軟弱。」

「不見得喔。」艾露說：「你剛剛……」

「夠了，安靜，可以了。」艾胥頓說：「去陽台看星星吧。」

艾露抓住了艾胥頓的手，緊緊地抓著。

他們走上陽台的台階，從來沒有鬆開過彼此的手。同腳一起上樓的步調，一刻都不曾變過。

映入艾胥頓眼簾的，是星羅棋布的美景。明亮又暗透的星空，是艾胥頓蒐羅點星的所在。

艾胥頓架起天文望遠鏡，手中握著自己手繪，尚未完成的天文圖。

「哥哥，」艾露靠在靠欄上：「有沒看過的星星嗎？」

艾胥頓從鏡片望去，轉了轉調輪。

「西邊，」艾胥頓低聲道：「有兩顆新星。」

「我……我要看！」艾露道。

艾胥頓笑了笑，將天文望遠鏡小心翼翼地遞給艾露。

艾露看了看。「那亮度是一等星。」

艾胥頓點了點頭。他將那兩顆明星測繪在天文圖上。

「它們看起來……有一股熟悉的溫暖。」艾露留下了一行輕淚。「熟悉的溫存，還帶有幾許的陌生……。」

「那是爸媽守護的化身，」艾胥頓說。

艾露轉向艾胥頓，疑惑地問：「爸爸媽媽……是星星？」

「是啊，」艾胥頓的眼神堅定，眼眶泛淚：「它們的膏澤將顯明在天上，作為記號。銀漢的這兩顆星會隨著季節的遞嬗而暫時消失一陣子，但它們的星輝絕不會在我們的心中褪去。」

艾露聽了這番話後，輕輕地退開了天文望遠鏡。

「每個人都會在空中看見自己精神象徵化身成的那顆明星，」艾露說：「是吧，哥哥？」

「是啊，」艾胥頓欣慰地說。「雖然，他們已經走了……」

艾胥頓又不自禁地掉下了淚來。一切總是那麼地突然，就連艾胥頓自己也不相信──他現在仍抱著希望，能夠收到父母那親切的回音……

「別擔心，我在這。」

熟悉的溫切出現了。是艾露最常對艾胥頓說的話。艾胥頓感受到了艾露小巧的手，正搭在自己的肩上。

他笑了。「謝了。」

艾胥頓手裡緊握著母親送給他的那條墜鍊。他意識到艾露已經離開了陽台，他又把墜鍊握得更緊了，直到墜鍊的角部紅了他一掌血來。

「媽媽，」艾胥頓望了天上的兩顆明星，「我接下來……該怎麼做呢？」

星星沒有回應，只是一閃一閃的眨著。

天空飄起細雨，霧從山上翻了過來。它籠罩大地，連月色也開始朦朧了起來。淒涼蒼白的背影，在艾胥頓的後頭絕望地顯現。

艾胥頓有氣無力地站起，憖憖然地收拾了東西後，孤單地下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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