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望池魚 - 第六章

再次睜眼，只見我面朝上方，我看著天空，我似乎是躺在某個地方的草地上。

為什麼我會躺在這裡？為什麼我的眼睛好像被紅墨水糊住了？看出去的世界紅紅的一片。

周圍似乎有人在叫喊，但我聽不太清楚他們在說什麼，他們說的字我明明懂，在腦海裡卻無法組成完整的意思，像漿糊一樣，黏成一團，聽不懂。

我想起來了，就如同剛才的夢境一般，我爸爸是一位會家暴的人，我媽媽正是因為這樣，逃回她的娘家，拋棄了我。

我時常在想，媽媽，我不像妳，有娘家啊，我完全不知道我做錯什麼，我就每天活在這種恐懼之下。

但幸好自從機緣下跟林家人合夥後，爸爸變得溫和了，對我說話也會輕聲細語，不會因為跟投資方喝酒喝到心情不好，回家就打我，也不會對我用難聽的字眼辱罵。

這讓我很開心，可以跟愛的人幾乎整天在一起，也不會有隨時會遭受暴力的生活環境，但好景不常。

某年，突然的爆發的嚴重疫情，爸爸跟叔叔的公司慘遭股價下跌，林洛姐姐也不幸染疫了，她的身體雖一向很好，但這次突如其來的疫情，卻讓她撐不到特效藥發明，就死了，死在最美麗的20歲。

一直以來支撐我的精神支柱沒了，最後林家也不想再待在這個傷心地，公司做完交接後，林叔叔一家徹底的搬離這個城市。

因為林叔叔的離開，讓原本蒸蒸日上的公司，瞬間瀕臨崩解，內部的核心人員一直以來就是跟著林叔叔，高層們覺得公司的頂樑柱沒了，也紛紛跳槽。

因為這些事，讓我爸爸原本改掉的暴力行為又出現了，甚至越來越嚴重。

當我在學校時，為了遮住傷痕，夏天也總是穿著長袖，導致我開始一直被嘲笑、潑水、桌子上刻一些不堪入目的難聽字眼、被鎖在廁所，諸如此類層出不窮。

終於，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是，學校裡霸凌我最兇的幾個女生，下課強迫我去偏僻的校舍，她們找了好幾個男生，輪流對我施暴，還拍了照片，發到網路上。

因此我被網爆，網路上的人都是帶著看笑話，或者說閒話，說我是出來賣的，還有一晚多少的言論層出不窮。

一個人獨自的支撐了好久好久，我再也支撐不住了。

我抱著一絲期望，對我爸爸說出來，但他絲毫沒有想幫我的意思，反而還狠狠的打了我一頓，說我這種人就是下賤，才會被欺負。

終於，我不堪重辱，我明明知道他說得話可以不用放心上，因為他就是個人渣，但，我的心卻深深的刺痛。

當他打完我後，我的臉上早已是面目全非，淚水夾雜鼻涕，還有血。

林洛姐姐，我真的，真的好疼，我好想妳……。

還在想著她時，我已經不知何時爬上高樓。

其實我一直記得今天是林洛姐姐死去的日子，我想著，只要我爸爸可以站我這邊一次，就這麼一次，我就好好遵守林洛曾對我說的。

「小乖，妳知道嗎？姐姐最想要的事情就是妳好好活著，記住妳的價值，它不會因為你的不堪而隱藏，妳的光芒總有人會看到。」

這句話，讓我堅持了好久，堅持到現在，但能看到我光芒的人早就不在了啊。

真的好久都沒有感受到姐姐的懷抱了……。

「我真的好想妳，林洛！我真的好想，好想妳，我真的撐不住了。」

我站在大樓頂樓邊緣大吼道。

「沒關係，我們很快的就可以見面了。」

我輕聲呢喃道。

有人被我的聲音嚇到跑出來看，我爸也是，但他還是被鄰居叫才知道我跑到頂樓。

「陳婉婉，妳這個垃圾，妳到底在丟人現眼什麼？」

他說著就要往我的方向跑來，還是找他來的鄰居拉著他，叫他不要刺激我。

但此刻的我完全聽不進去了。

我的腦子裡就只知道，我想找姐姐。

「林洛姐姐，妳的小乖乖婉婉要來找妳了喔！」

我面對空無一物的天空快樂的笑道。

我轉身看著我的爸爸，說了一句話後，在眾人驚恐的目光中往後一躺，直直的往下墜落。

我對他說最後一句話是。

「爸，再見了，再也不見，如果有來世，請要當一個好人，但我不會想再當您的女兒了，永別了。」

我的臉上劃過兩行淚水，但也不阻止我掛上燦爛的笑容，這個比此生任何時刻都還要幸福的笑。

沒人知道此刻的我的心情，我很期待，期待見到想見的人，也很快樂，是即將解脫的快樂。

「小乖，姐姐來接妳了。」

在最後的彌留狀態中，我聽到她的聲音，她慢慢的出現在我眼前，隨後，我的眼皮永遠的闔上了。

一種奇妙的感覺襲來，感受到身體一輕，所有的病痛都離開了。

我的靈魂從躺在地上，緩緩的飄起來，直至我習慣這種奇妙的感覺，不到幾秒鍾。

我挺好奇我的死狀，想看看，但一雙手比我的速度還快，像是預料到般，把我的雙眼遮住。

來人正是林洛，我激動的挽著她的手撒嬌，也顧不上去看我的肉體了。

最後，一高一矮的背影手拉著手，走向了指引道路的白光。

我們似乎又回到了小時候，那個瘦小的小乖，以及猶如天使般，救贖我的林洛姐姐。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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