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憶 - 第四章洋娃娃2

就在看到心臟的一瞬間，祈爾再次進入了這孩子的記憶。

這是個聽話而有些怯懦內向的小孩，不如其他天賦已開發的優秀。

他們，都居住在先前的孤兒院中，其實祈爾現在之所以認定那是孤兒院，是因為看到了這個記憶裡，孩子們離開父母後，就再也沒回家，而是統一居住在監牢一樣的隔間，猶如囚犯。

孩子們嬌小脆弱的身軀承受著高壓的教育，而教育內容並不是正常的年齡水準，沒有所謂的閒暇時間，不是在勞動，就是在冰冷的儀器上。

那沒有完成進度的呢？

「呃啊啊啊啊！」「好痛，好痛啊！！」

下個畫面給了祈爾答案，他們沒有施打麻藥，被掏出器官，就像是拿壞掉的玩具零件去補相對來說零件比較完好的玩具，最後壞掉的玩具，只剩空空的皮囊。

「姐姐。」身後熟悉的聲音響起，兒童模樣的暝刻牽著一名女孩的手，那女孩與撿到的娃娃一模一樣。

女孩接著開口「小心狼。」

當影像結束後，突然的失重感讓腳一軟，跌下去。

「看到了什麼嗎？」少年暝刻還在，蹲下來望著失神的祈爾，憐惜的小心攙扶起。「痛的是別人，不是妳，不用怕。」

「……你知道我看到了什麼？」祈爾本來就對話語的形式、感覺、直覺特別敏感，立刻捕捉到關鍵字「你知道什麼？」她再一次的問。

暝刻無辜的眨眨眼「就跟妳看到的一樣，我也碰到娃娃了。」

「你們在我的工作室做什麼呢？」細嫩的少女聲音響起，小紅帽已經站在門口，面上還是一樣的笑容，眼神卻已經冰冷。「啊哈，你們破壞了我寶貝的洋娃娃。」

祈爾想起在地圖牌上看到的，『不可損毀園內任何事物，任何，事物。』，而剛剛，暝刻將娃娃的胸膛剖開了。

「哎呀，看起來姐姐也想到了問題出在哪了。」惹禍者倒是依然嬉皮笑臉。

不就是你嗎！

面前的小紅帽明眼人都能看出不對勁。

「怎麼辦，我很喜歡這些孩子的……那妳，代替壞掉的那個孩子！」小紅帽身上的衣服被撐破，發出詭異的骨裂聲音，聽著刺耳發毛。

長出濃厚的毛髮後，祈爾看出來了，是狼，奇醜無比的狼，這狼與現實中的狼幾乎不一樣，高高聳起的背，外翻的牙齒跟扭曲的四肢。

腦袋轟的炸開，奶奶留下的紙條中，那意思是，紅色的狼。

小紅帽就是管理員！童話不可相信之人！

「哎呀，生氣了。」暝刻像是看好戲一樣輕佻的道。

在這狹小的工作室，除了窗戶就沒其它地方逃了，沒想到要上演電影情節，還是高危的動作片！

在小紅帽還沒完全長開之前，祈爾用最快的速度打開窗戶，往外跳，她從來就不是拖拖拉拉的人。

所幸還記得屋子周圍有種植巨大的彩色蘑菇，跳出去後落在蘑菇上，軟綿綿的具有彈性，二樓也不算太高。

這時候的祈爾腦袋快速運轉，回憶著所有看過的資訊，從地圖到沿路的一切細節。

這也是她洞察力的能力之一，在越緊張急迫或是憤怒的情緒下，思考反而更快，並且從短期內看過的事物裡尋找應對方案。

而且還把娃娃跟著抱出來了。直覺上，這娃娃不能繼續待在那裡。

太可憐了。

按照規則，或許躲進摩天輪就會暫時安全，因此憑著對地圖的印象跑去摩天輪，而後面可以聽到狼嚎跟樹枝雜草被折斷的聲音。

不能回頭，直到衝進摩天輪。

坐在椅子上喘氣，才發現暝刻已經不見了。往下張望，完全沒有見到男孩的蹤影。

算了，自保比較重要，祈爾想著，她沒必要擔心一個剛見面沒多久，還害她跟著被追殺的人。

這時手上摸到娃娃的衣服口袋內有張便條紙，摸索出來後，打開來看。

『審判罪人，沒入真相。』

「這是……」難不成，要審判管理員嗎？但是審判了又能怎樣，要怎麼做？而摩天輪已經轉了一圈，快要到底，管理員還在附近遊蕩。

「媽媽……」細細軟軟的聲音從對面傳來，猛地抬頭，對面坐著在幻覺看過的女孩。

祈爾無奈的解釋：「我不是妳的媽媽……」

女孩沒有再回答，只是懵懂的眨眼。「我痛……」女孩又說著，手摸洋著娃娃的胸口。

祈爾心疼，不只是因為看到了幻境，尤其是發現娃娃內部有小孩的心臟時，更是一陣噁心發涼，想必這娃娃內就是女孩的心臟。

「不痛，不會痛很久的。」祈爾將女孩抱在腿上，將娃娃放回女孩懷裡，算是還給她吧。

女孩指著下面的管理員：「它也要遵守規則。」

意思是管理員也受到這地方的束縛？

小手伸向還在思考中的祈爾面前「背我，背背。」

想到了遊樂園的一條規則，不要相信娃娃，娃娃不會說話，只是現在，說話的是這個女孩，不是娃娃本身。

她選擇相信。「好好，姐姐背妳。」把女孩背在背上，很輕，非常輕。

小心意意的，在管理員去另條街時從摩天輪下來，去個人多的地方躲避，狼的嗅覺敏銳，魚龍混雜的地方才能更好的掩蓋自身。

現在洋娃娃是找到了，但管理員生氣了，還能從這地方離開嗎？

「嗷嗚嗚嗚嗚––」以為可以靠人群掩蓋隱藏，沒想到管理員發現的這麼快！心裡咯噔一下，立刻擠入人群往前跑，沒有目的，只是跑。

爪子摩擦地面、沉重的腳步、粗聲的喘息，都在警告著祈爾那頭狼的靠近。

背後一重，祈爾往前摔去。「呃！」手肘在路面磨破了皮。

管理員一爪朝前面人的背上人抓下，沒有見血。

祈爾想到背上還背著娃娃，趕緊放下來查看，娃娃的後背支離破碎，面孔彷彿在哭，但是卻聽到娃娃說著：「媽媽，快跑，妳跟他們不一樣，媽媽，以後要小心。」

能感覺到娃娃失去了靈魂，變成了真正的娃娃。「等等……什麼他們？妳怎麼了，痛嗎？」祈爾心慌起來，本來帶著她，還能有一些安慰跟陪伴，人很奇怪，當身旁有可以陪伴的對象時，恐懼跟孤獨感會減輕，甚至是想保護對方，相互扶持，現在完全不介意她喊媽媽這件事。

抬頭望著管理員，管理員又被人潮絆住，替她爭取了一點時間，可是她能去哪？

『嘻嘻嘻，破壞了遊樂園的東西囉。』四周的木偶齊聲說道，祈願驚慌失措的抱著洋娃娃站起來張望。

這時才發現那些木偶的視線都在管理員身上。

「不！我沒有！我很愛惜那些孩子的！」管理員混雜著痰一樣的聲音大吼、掙扎著，當人潮退去，管理員的四肢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被釘入了釘子。

怪異巨狼那腥紅瞪大的眼睛出現了恐懼，銀白的絲線像鋼絲般的堅韌，任憑牠怎麼扯，怎麼掙扎，都無法斷開，釘子像是有生命的蠕蟲持續往肉裡鑽，發出黏膩噁心的血肉淋漓聲音。

祈爾這時回過神，才想到，洋娃娃也算是遊樂園的產物，而管理員在這些木偶面前抓壞了洋娃娃，受到處罰。

巨狼被吊起在舞台中央，為了撐住牠不掉下來，越來越多的釘子刺入牠的身體，四肢，直到最後一根瞄準他的腦袋。

巨狼凄厲嚎叫，人的聲音跟野獸的聲音混雜混沌，祈爾其實很喜歡狼，但這個表演和這頭異形狼，她只感覺噁心反胃。

背後的螢幕播放管理員的罪：『蒐集孩童心臟、剝其皮做布、削其骨做瓷，安息吧，安҉̧̣̣́̾̌͒͊͝息҉͚̭̓̿́́͢͡吧…҈̡̛̳͎̙̝̏̐…̶̪̭̘̽̀̉͜͞……』

祈爾觀望處刑的全程，她不覺得有什麼大仇得報的快感，更多是對於這未知的無所適從、心梗的害怕。

血染紅了舞台，每個木偶都跳著舞，唱著兒歌。

『回家囉~~回家吧~~』

「真精彩。」暝刻坐在祈爾旁邊的位置，手上還拿著爆米花，絲毫不覺得這場景有什麼倒胃口。

就像是真的當作一場戲。

祈爾看著他，也像是看著怪物一樣，她很多的迷惑，卻不知道要從哪裡問起，現在她更想從這個惡夢醒過來。

「我……想回家。」祈爾艱難的開口。「我想離開這裡……」其他人她也不知道，她不是聖母，現在只想離開。

暝刻舔舔手指上的糖粉，說道：「舞台上表演結束，妳就可以回家了。」

管理員也在這時嚥氣，身邊的一切突然崩解，一瞬間的失重感驚的祈爾大叫。

「啊？！」從床上彈起來，喘著氣。

真的是夢？

時鐘現在是四點四十五分，四周靜悄悄的，能聽到外面的蟲鳴。

再次小心意意的下床，是實實在在的地板。

好奇怪的夢，記憶都記的清清楚楚，完全不像平常一醒來就忘。

不是夢，反正，她沒這麼傻，遇到這種事情還一直安慰自己不是夢，更何況在現在的天賦開發裡面，就有可能隱藏這些能夠控制夢境的危險能力。

要報警嗎？要上報嗎？不……只有一次，還沒有確切的證據會出事，如果只是小孩到惡作劇呢？

祈爾並不希望自己的舉動讓一個孩子被送入收容所。收容所過於神秘，從來沒有資料來說明被送進去的人都發生什麼了，假如……。

一陣毛骨悚然，竟然和接觸娃娃時的幻覺重疊聯想一起，假如，那種地方就是收容所呢？

已經睡不著，乾脆先把發生的事情記下來。走到書桌打開檯燈，細細的寫下能回想起來的任何細節。

不安、心顫、噁心、後怕，都在描寫的過程中反覆出現，但祈爾還是逼自己回憶起來，寫下來。

最後標記了時間，8/12日，4：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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