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森 - 第一百五十九章番外十五

挑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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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砌細緻的天花板與巨型水晶吊燈，木質舞台與鮮紅色帷幕，寬闊的兩層式音樂廳莊嚴隆重，一樓只有約四十來位的外國人，二樓則是座無虛席。

和漆黑的觀眾席對比，唯獨舞台上打著聚光燈，那裡有一台黑色鋼琴。

不久，一道身影從左方帷幕走出，男子身著正式西裝於舞台中心對著全場觀眾行了禮，最後才至鋼琴前端坐。

「噔噔———」

兩聲重音而下，一樓原本低著頭的人們紛紛抬頭將目光專注在男子身上，不同於開頭的沉重，曲子中段瞬間變得輕快，雙手靈活的馳騁於黑白之間，悅耳動聽的旋律響徹廳堂，無人不被男子吸引。

音符與時間相繼流逝，整曲畢已然是三十分鐘過後的事。

男子從容的站在台前享受如雷的掌聲，行禮之後便下了台。

才剛踏進帷幕裡，男子出了後台繞出一處陽台，在沒人看見的地方男子一把扯掉了讓他厭惡已久的領帶，態度與台上截然不同。

微風吹來，男子扯開幾顆釦子，抬手撥了撥頭髮弄得散亂，這才使得他的輪廓回到年輕一點的模樣，再沒那種裝大人的虛假感。

男子不顧門邊的告示"NO SMOKING AREA"（禁菸區），直逕從西裝口袋拿出香菸點上，舒爽的站在陽台抽了好一會。

一旁的門突然被推開，三個男子邊嬉鬧邊走出來，其中一個紅頭髮臉上也戴著鼻環唇環的人見到在抽菸的男子，立刻笑了起來：「欸淵哥！你怎麼躲在這偷偷抽菸啊！要跟我們一起啊！」

淵哥吐出一團白霧，面無表情的盯著手機螢幕說：「要抽就閉嘴抽，非得把菸塞你嘴裡才能爽嗎。」

幾人哈哈大笑，另一個金髮又滿手臂刺青的男子嗚嗚幾聲，笑說：「淵哥好兇好害怕，這樣人家以後怎麼敢爬你的床⋯⋯怪不得那些洋妞說你在床上兇得很，我看你平時也很兇啊。」

「是咩！」一個早就點了菸開抽的耳釘男也訕笑著說：「吼⋯溫柔一點啦淵哥！以後妹子不肯玩多P怎麼辦？她們都要你在才肯玩欸，你得造福一下兄弟啊！」

冷漠成性的淵哥沒想搭理他，說：「自己無能別牽扯我，你們倒是得想想該怎麼取悅女人才對，別脫了褲子丟男人的臉。」

「操⋯」

金髮男猛吸了口菸，大笑出聲：「淵哥真他媽太會說話了吧⋯⋯哈哈哈哈哈——」

「等下要不要去另一間夜店？」

耳釘男看向淵哥，興奮的說：「淵哥，昨晚那女的如何？」

幾則訊息都在追問人在哪為什麼消失不見，淵哥將一句滾傳送出去，再把對方的帳號給封鎖起來，「爛。」

「哈哈——」金髮男看好戲的說：「好一個風流才子啊，剛出國沒幾天就睡了幾個洋妞啊？你國內不是還有個女友！」

淵哥吞吐出白霧，對這情況習以為常：「女人不就是拿來上床用的嗎？我也給她錢滿足她了⋯她是哪根蔥能干涉我，再說她現在人也不在這，我的需求當然是別人來滿足。」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三人對他的發言不以為意，全都拍手叫好，耳釘男說：「淵哥威猛！！⋯⋯那回去之後我也能和大姐來一發嗎？」

淵哥瞪了過去，三人頓時以為耳釘男說錯了什麼話，沒想到他卻開口說：「隨便，她已經不是了。」

三人敬佩的看著他，紅髮男把菸叼在嘴邊，從口袋摸出了一個透明小袋子，裡頭還裝著幾顆小藥丸，「你們看，這是我在昨天那間夜店弄到的好東西，我試過了真的不錯，昨晚兩個洋妞嗑完連自己都不認得，在我身上搖的很爽欸！」

耳釘男一把搶過小袋子，從鼻孔哼出了煙霧，說：「真有用？你不會是人到國外沒爸媽管就下藥別人吧！」

「拷貝啊！我還用的著下嗎！」紅頭髮又把小袋子搶回來，小心翼翼的放進口袋保管，「她們自己想嗑的！還不是兩個禁不起誘惑的女人，我是成全她們！」

三人為了那包小藥丸爭執不休，從頭旁觀到尾的淵哥最終將菸扔在地板踩滅，了無新意的說：「廢物才需要這種東西。」

說完，淵哥轉身就走，三人面面相覷才屁顛的跟了上去。

被吵的有點煩，淵哥獨自走在前方，三人仍在後頭喋喋不休。

「你真行。」

有兩個男生正迎面走來，本是連看都不想看一眼，但這裡是國外，難得遇到會說中文的人，而且腔調似乎相同，於是淵哥百無聊賴的抬眼瞥過去——

一個男生沒什麼表情直視著前方，剛說話的也是他，還能邊走邊迅速的打著領帶，「都已經說要提早一天到，你很厲害啊，機票竟然還敢訂當天，我真服了你。」

「哎唷⋯」

另一個男生緊跟在後頭，滿臉焦慮又焦躁，「我第一次做經紀人緊張嘛！哪知道一個手抖訂到今天才到的日期⋯我記得明明有檢查的啊⋯⋯幸好在最後一刻趕上報到，你是倒數才台上，沒事！我們的好運還在！！」

「扯，繼續扯，我就看你怎麼扯。」

領帶男生忍著怒火咬牙說：「我是不是還得謝謝你訂到了報到前的時間？」

「哈哈⋯」後方男生笑得尷尬，說：「不用啦⋯⋯啊⋯你要不要先找個地方休息一下蛤，才剛下飛機⋯」

「休個屁。」

領帶男生真忍不住轉頭瞪他一眼，說：「你想我們一起失業就早說，要不我們直接去飯店好了。」

「⋯」

「別別別！！現在我先陪你過去哈！等等再去找停車的那一位！」後方男生岔開話題慌忙的看了眼時間，推著領帶男生的肩膀往前衝，「快啊！跑起來！要來不及了！！」

雙方擦肩而過，金髮男回頭看了眼那兩個人匆匆奔走的背影，說：「喂喂，好像是我們國家的人欸！」

「所以勒？」耳釘男嗤笑說：「贏家百分之一萬是淵哥啦！誰管那些阿貓阿狗，還是想想等下要去哪裡黑皮吧！」

走在最前面的淵哥不為所動，紅髮男問：「我們現在就去夜店嗎？」

淵哥不說話，三人也是乖乖的跟著他走。

每位參賽者必須在三十分鐘以內彈完所有指定自選曲，今天不過是第一輪的淘汰賽，真正的決賽是要通過前三輪的選拔才有資格參加。

看了幾個參賽者都沒特別出色，三人都在打哈欠，紅髮男問：「淵哥啊⋯還要再看下去嗎？這些人看起來都很廢欸，反正再怎麼比第一名肯定是你啊！我們就不能直接去玩嗎？」

淵哥從二樓俯瞰台上，對這裡的任何東西都不感興趣，這些人的水準也確實吸引不了他的注意力。

這就叫蕭邦大賽？

無聊

淵哥起身向後方出口去，手才剛推開門⋯⋯

「噔噔———」

淵哥瞬間剎住腳步，猛然回頭看向舞台——

那人闔著雙眼，面色平靜手卻毫不留情，指尖飛快的流連在琴鍵中往返，聽著和自己剛才相同的旋律，一指一鍵之間的力度不急不緩如蜻蜓點水，可是他的音符卻能重重撞擊著胸口，震耳欲聾。

「噔噔噔———」

淵哥不明所以直盯著舞台，搞得其他三人也轉頭看去，就算整場演奏結束，還是沒有一個人知道淵哥此刻的舉動，台上的人都已經下了台，淵哥的視線仍沒有收回。

三人互看一眼，紅頭髮說：「在看誰看得這麼認真？有你想睡的妞？」

「呵⋯」

對所有事都漠不關心的淵哥莫名笑出一聲，其他三人全都傻了眼，從以前想要的東西輕而易舉就能弄到手，天不怕地不怕的淵哥早就沒對什麼事情有過興趣，在他身邊打轉的時候也從沒見他笑過一次⋯⋯這是怎麼了？

金髮男打了個激靈，試探說：「淵哥⋯你怎麼⋯笑這麼開心啊？」

淵哥給都不給金髮男一眼依舊看著舞台，接著嘴角擒起一抹狂妄：「有趣。」

⋯

物換星移。

今年的櫻大活動也是辦得沸沸揚揚。

熱鬧的中庭人山人海擠得水洩不通，頂樓有兩個人正一同看著此景。

「啊—不行啦⋯」

身材火辣辣只穿著外套和運動背心的女生雙手攀著壓在她身上的男生，嗲聲嗲氣的說：「這裡不可以啦⋯有人來了怎麼辦？會被看見的⋯澈淵學弟⋯⋯」

周澈淵一手伸進女生的裙襬，滑落的外套露出半個背部只剩單單一件小背心，最後扯開她最隱密的那道防線，沉聲說：「沒人會來。」

女生整個人緊貼著他，不停在他懷裡嬌嗔：「學弟⋯澈淵⋯⋯你⋯不戴套套嗎？⋯⋯人家怕疼⋯」

「噓⋯」周澈淵摀住女生嘴巴嫌她嘰嘰喳喳的吵，語氣毫無起伏的說：「不會疼，不戴妳才比較舒服。」

當女生也勾住他的腰準備好獻上自己的時候，一陣突兀的鈴聲卻不合時宜的響起——

周澈淵本不想理會，結果鈴聲硬是響了好幾聲，氣氛被破壞他頓時也沒了興致，拿出手機看一眼直逕回覆起訊息，把快要衣不蔽體的女生晾在一旁不聞不問，「妳可以滾了。」

女生難以置信聽見了什麼，覺得莫名其妙又不敢得罪，只能穿好衣服氣得蹬腳走人。

收起手機，周澈淵無所事事的看著中庭，沒多久頂樓的門就被打開，幾個人魚貫而入。

「淵哥！」

四、五個人全湊了過來，有個嘻哈帽男馬上點菸吸了幾口，問：「這麼有興致在頂樓看風景啊？」

周澈淵平淡的說：「本來有個學姊在。」

聞言，嘻哈帽男驚訝的說：「操！你剛要在這打一炮是嗎？那我豈不是打擾到你了，抱歉啊淵哥！是小的沒長眼！」

周澈淵拿出根菸上嘴，嘻哈帽男立馬伸去雙手替他點菸，頂樓的風吹散了從他嘴中呼出的白煙，「再有下次就廢了你。」

說完，周澈淵在他的名牌衣掐熄了菸，衣上酷炫的圖案很快就多了兩個窟窿，嘻哈帽男白了臉也不敢出聲，只能忍著燙把灰給拍掉，其他人哄堂大笑，憑周澈淵真是一開口就能毀掉一個人，在這裡有誰會不知道他背景硬，沒人敢衝撞他。

「淵哥。」

一個平頭男也叼著菸好奇的問：「高升大之前你不是打算去美國嗎？怎麼又突然改變心意來這啊？國內對你來說很無聊吧？」

周澈淵垂眸看著下方，沒回答。

在櫻大的生活確實無趣，所有學生都是在認真讀書為未來打拼，沒有刺激沒有樂趣的度過每一天⋯⋯但他為什麼還會來呢？

要不是兩年前的蕭邦大賽他好不容易遇到了一個讓他感興趣的傢伙，之後動用關係去查了對方，可沒想到竟然毫無收穫，連名字都沒打聽到。

周澈淵更有興趣了，於是叫人往更深的隱私查，只要查得出來什麼都行，但最終的結果還是讓他失望了，不管怎麼查訊息仍然少之又少⋯⋯

第一種可能是對方海歸，以前的資料全在海外不容易被查。

第二種就是對方背景強大到所有隱私都被人全面保護的妥妥當當。

既然會在國外的比賽遇見，周澈淵更傾向於第一種可能，因為對方看起來也不像家世很硬的人，除了臉，其餘都普普通通，平凡無奇，暴發戶都算不上。

而周澈淵為什麼會放棄去美國逍遙的日子⋯⋯只因唯一得知的消息，便是對方那時正在櫻大就讀。

頂樓的風颼颼地刮，周澈淵至今也不明白當初為何腦子燒壞了跑來櫻大，美國才是他該待的地方。

「欸，你們知道嗎？」

一個整手戴滿飾品的男生蹲在地板和其他人圍在一起抽菸，「這學期系上來了一個新的男教授，而且他的課不是必修是選修，只開在星期六還他媽早九，可是乾超誇張的！選課系統才剛開那個教授的課居然第一個被搶光！操，搶的那些人是智障嗎？有沒有這麼缺學分，星期六早九欸！白癡才去上哈哈哈哈——」

聽到這時間的課，一群人都罵了髒話，一個吊嘎男卻說：「但我聽說那教授很了不起欸，不止是櫻大上一屆的畢業生代表，在校時還蟬聯三屆校草，乾不就等於是學長變教授，媽的好怪哦！」

「靠！我也聽過他欸！」平頭也傻眼的說：「我馬子說那教授以前是從商學轉音樂系二年級，甚至是櫻大特例中的特例，不僅學費全免和獎學金全包，後來又只讀了一年多就直接飛出國，好像是被維也納愛樂樂團相中，對方還多次去和校長談了很久，最扯扯扯的是！他曾經在樂團裡的幾次表演中擔任首席小提琴欸乾！！」

眾人一陣譁然，飾品男說：「操，他是不是靠關係進去的啊？一個大學生怎麼可能做到這種地步，爸媽花多少錢要說欸！」

「喂。」

幾個人終止了話題，齊齊看向忽然打起電話的周澈淵，他重新點起菸吸了一口，說話都帶著呼出的白霧：「我要星期六早九那堂課。」

周澈淵在其他人驚訝的表情下掛了電話。

就算是去美國之前的樂趣吧，不妨去看一看是哪個傢伙如此囂張招搖。

⋯

星期六的櫻大果然冷清，只有平日實習上班假日要補課的學生得來，不過音樂系的某間教室卻熱鬧的很，多數為女生，激動的也是女生。

鐘聲打在九點整，教室後門也跟著被人打開，一陣吵鬧隨之而來，許多聽見動靜的人都看了過去，有人興奮也有人困擾，大多數人都不會選擇和他扯上關係。

「欸欸妳看，是周澈淵！」

「他也有修這堂課嗎！？太幸運了吧！一次看到兩個前後任校草同台！！」

周澈淵走到最後一排坐下，平頭男四處看就是找不到大家口中的那名教授，「傻眼⋯教授不都得提早到準備嗎？第一堂課就遲到是怎樣？」

教室躁動不已，這時有個身影背著包踩著滑板滑進了前門，那人還戴著鴨舌帽和口罩極為低調，每個人瞥一眼都以為是來上課的學生，但他卻往講台滑過去⋯⋯

所有人都在分辨講台的人到底是不是教授，那人此時也已經下了滑板，後腳跟一踩俐落的拿起滑板放進教授專用的置櫃裡，然後脫下了口罩與帽子。

安靜片刻的女生們再度激動起來，周澈淵就在看清楚那張臉之後愣了。

嘻哈帽男還在一旁嗤笑說：「不就長這樣還能當校草，淵哥比他這個小白臉好太多了，科科。」

「乾⋯」吊嘎男也嫌棄的說：「這種的也可以當教授？真的能教出什麼東西來嗎？笑死。」

「哈⋯」

一個笑聲傳過來，幾個人紛紛往周澈淵看去，面色毛骨悚然⋯⋯

周澈淵像是被點到笑穴，摀著臉也沒能擋住他詭異發笑的嘴角，聲音低的令人發寒：「找到了。」

雖然說是教授，但一臉看著比學生還想睡，就像被人強制叫醒來上課，「因為剛在校長室談了一下才會遲到，今天就不點名了，現在⋯」

「喂。」

教授的話被打斷，他也循著聲音向最後一排看了過去。

周澈淵嘴角還掛著笑，眼神卻鋒利無比的看著他，語氣冷淡：「你就是蕭邦大賽的優勝者？」

此話一出，全場學生開始交頭接耳的討論，難道周澈淵和教授是舊識？

星期六還得上班的教授滿臉厭世，看了周澈淵幾秒便說：「和課堂無關的問題我沒必要回答。」

新來的總是初生之犢不畏虎，周澈淵譏笑一聲：「在我有耐心的時候，勸你還是乖乖的說。」

火藥味濃厚，其他人不懂周澈淵為何要對教授有這麼大的敵意，在場的大概也只有教授不懂周澈淵的來歷。

教授忍了半秒也依然忍不住說：「不想上課可以出去，歡迎退選。」

全部退光光最好，教授想回家睡覺。

絲毫不受威脅的教授讓周澈淵現在完全沒了笑意，徹底冷下來：「就一個籍籍無名的小教授也配教人，櫻大能廢了。」

在場的人面露訝異，只有講台上的人還沒睡醒。

籍籍無名⋯啊，都怪小鬍子一大清早就這麼多話才害他遲到，教授熊熊想起了一件事情。

教授站得有些累腰也有點酸，於是隨意的靠在講台環起雙臂，面無表情的說：「我叫林笙，負責教這堂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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