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反派
「生命一定會伴隨痛苦，但不要被苦難擊倒。」 黎明卿的這句話，米浴一直將其謹記在心中。
米浴很清楚，雖然她的比賽目前為止都很順利，但未來仍有可能遭遇挫敗。 從沒在賽事上經歷挫折的賽馬娘，可說是幾乎不存在。 米浴不認為，倒楣的自己能成為這樣的天眷之人。
對於未來可能會遭遇的打擊，米浴感到不安。 但米浴也相信，不論經歷怎樣的痛苦，只要有溫柔的訓練員陪在身邊，她終能跨越這些痛楚，繼續向理想前進。
然而所謂的現實，不會如同米浴喜愛的繪本那樣美好。 當苦難真正到達的那刻，米浴才發覺，自己終究是太過天真。
「波旁得到三冠的機會，就這樣消失了嗎…」
「我明明是為了看到波旁得到三冠，才會來看這這場比賽的…」
「真是令人難過的結果，一點都讓人開心不起來。」
「我們的希望，就這樣被黑色刺客給破壞了。」
「今日真是白來了，我要回家了。」
明明身為進入終點的第一名，米浴卻沒有得到觀眾的歡呼，還被他們沮喪與失望的話語所淹沒。
「為什麼會這樣？ 米米明明是想帶給大家幸福才會奔跑的…」、「米米到底哪裡做錯了？ 請告訴米米？」，面對不講理的殘酷，米浴心中浮現無數疑問。 但看著觀眾無精打采的神色，她又無法將困惑說出。
觀眾們臉上悲哀的神情，告訴米浴一個殘酷的事實，她的奔跑無法為他人帶來喜悅。 這對想要給予人們幸福的米浴來說，無疑是強烈的打擊。
「訓練員，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請告訴米米。」 需要精神依靠的米浴，在比賽結束後立刻奔到黎明卿身旁，將他緊緊擁入懷中。
黎明卿沒有立刻給予米浴答案，而是先張開雙手擁抱她，接著輕輕拍她的背，讓米浴平復心情。 在米浴心情稍微穩定後，黎明卿用布擦去她的眼淚。
「觀眾對勝利者的誕生感到失望，這樣的情況，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呢。 不過這件事，對你而言太殘酷了。」
「為什麼米米勝利，他們不感到開心呢？」
「因為他們渴望的勝利者是另外一人。」
對於答案感到不解的米浴，抬起頭用困惑的神情看向黎明卿。
「皐月賞、日本德比和菊花賞，只要在這三項比賽中都取得優勝，就能獲得三冠的成就。 先前在皐月賞與日本德比獲得第一的美浦波旁，只要在這次菊花賞獲得勝利，就能成為三冠馬娘。 觀眾們也期待一個新三冠馬娘的誕生。」
「所以米米獲得勝利，反而粉碎了觀眾的希望嗎？ 如果米米的奔跑，不能帶給人們笑容，那米米的奔跑有何意義？」
「為何你要這麼執著帶給人們幸福呢？ 人們沒有讓妳這樣付出的價值吧？」 一句話突兀的插入黎明卿與米浴的對話。
「妳想用奔跑讓觀眾綻放笑容，卻只能換來他們的失望。 既然自身的善意無法換來美好結果，甚至還成為他人眼中的反派，妳還有必要繼續努力嗎？」
男人發出的尖銳質疑，如同一把利刃，深深刺入米浴的心。
雖然想要反駁對方的話語，然而當米浴看到他的臉那刻，就徹底失去了勇氣。 那只剩冰冷與疲憊，如同行屍走肉般的神情，米浴是第一次見到。
雖然因自身倒楣的特質，米浴把自己視為不幸的孩子。 但看到那個男人，米浴理解到，對方絕對是活在地獄般的人。 唯有那樣的人才會擁有沒有絲毫希望與夢想的表情。
「請…請問你是…」 米浴怯生生向陌生的男子詢問身分。
「我的名字是菜月昴，是烏拉拉的訓練員，也算是你的反派前輩。」
「反派？」
「沒錯，就是反派。」對於米浴的疑問，菜月昴露出自嘲的微笑。
「我也曾經為了他人的幸福而行動，愚蠢相信自己的奮鬥，能換來自己與眾人一起微笑的未來。 但我得到的結果，是被親近之人背叛與追殺。」
如同為了驗證自己的話語，菜月昴拉開部分圍巾。 米浴看到他脖子上那鮮紅的手印，倒吸一口氣，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即使是純真的米浴，也理解不是全部人都溫柔善良。 但看到恐怖的惡意留在某人身上的痕跡，仍令她感到驚恐。
「為了不再被他人背叛與傷害，我最終成為了反派，反過來傷害別人。 既然身為妳的反派前輩，就讓我給你一個建議吧！ 不要再抱持為他人帶來喜悅這樣可悲的夢想，不然妳會跟我一樣傷痕累累。」
「但米米還是…想為他人帶來笑容。 米米是帶給別人不幸的孩子…米米想要改變自己…」 米浴以顫抖的語氣回應菜月昴。
「帶給他人不幸？ 妳那樣的程度不過是倒楣罷了。 人們潛藏的惡意，才會真正給予他人不幸。」
「就像觀眾們這次否定妳的勝利，把妳視為反派，給妳苦痛一樣。 只因現實不符合自己的理想，就肆意醜化對方，這種人性的軟弱就是一種惡。」
「人們總是無自覺的以惡意傷害他人，卻堅信自身是善良的，人就是這樣無可救藥。 妳真的要為這樣的存在繼續戰鬥？ 就算未來可能因他人的惡而心靈崩解？」
「我…」已經不知自己該怎麼做的米浴，無法向菜月昴給出答案。
「訓練員，對不起。 米米想要獨處一下。」內心一片混亂的米浴，離開了黎明卿與菜月昴。
「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我本以為你會為了保護擔當馬娘，插足我與她的對話。 想不到你只是在旁聆聽。」 昴看向黎明卿。
「你說的話雖然殘忍，但也是某種程度上的事實。 我認為接觸你的話語，有助於讓米浴好好思考與成長。 如何應對他人的惡意並將其跨越，也是她應面對的課題。」
「生命必定會迎接黑暗，我所該做的事，不是直接為米浴去除所有困難，而是陪伴在她身邊，做為支持她的力量。 這樣米浴才能成長。」
「你真的認為，被他人視為反派，又聽了我的經歷後，她還能不被擊垮嗎？」
「當然。 米浴內心深處具備足夠的意志，且有我陪在她身邊。」 黎明卿毫不猶豫的回答。
「你還真是信任她呀。」
「她是我親手挑選的馬娘，信任自己的擔當，是理所當然。」
「我跟你不一樣。 我只能勉強依賴他人，無法真正信賴他人。」
「話說我想問你一個問題，為何你要對米浴說那些話呢？」黎明卿將對話的方向，從米浴轉到菜月昴身上。
「因為她很礙眼。 我會墜入地獄就是拜過去那個天真的我所賜。 看到一個與過去的自己相像的人，會讓我想將其粉碎。」
「你想透過這種方式，發洩對過往純真的自己的厭惡？」
「沒錯，很醜陋吧？ 被他人惡意所傷害的我，也淪落成充斥惡的罪人。」
「你的行為確實醜惡，但我認為還有其他涵義存在。」
對於黎明卿的話語，菜月昴露出意外的神情。 明明自己都認定了是惡的行為，為何對方卻說有其他意義？
「你會說那些話，還有部分原因是，自己曾走過沉痛的道路，不想米浴也踏上同樣的路吧？ 自己因理想而墜落至地獄，所以希望抱持相同願望的她能夠放棄。」
「被親近之人給予的傷痕，是你慘烈過去存在的證明。 你一直用圍巾掩蓋那手印，做為逃離過去的手段，這樣的你卻在米浴面前露出傷痕。 這不代表你不惜揭開自己傷疤，也想讓那孩子離開充滿痛苦的道路嗎？」
「為何你能認為，我惡劣舉止的背後，會存在那樣的善意呢？」
「現在是過去的延伸。 你雖是葬送無數生命的肅清王，但也曾是能為拯救他人而行動的菜月昴。」
「那麼我也是時候告退了。 再見。」 黎明卿向菜月昴道別後，從他的視野中逐漸消失。
「惡意與善意兼有嗎？」菜月昴獨自思考著。
在自己墮落成肅清王後，那個溫柔勇敢的少年，真的沒完全死去，殘存在自己心中嗎？ 那自己有變回那時的菜月昴的可能嗎？ 無論想多久，昴都無法得出答案。
「人心還真是複雜呀…」 菜月昴看著天空喃喃自語。
天空彷彿是反映昴迷茫灰暗的內心般，被無數烏雲所遮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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