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港２》 - 677

我瞥了她腳踝一眼：「你留喺到，我過去搵下。」

「玉桂山上面有個配水庫，對出個遊樂場隔離有條斜路可以行上去，我營地喺配水庫附近嘅工地倉庫到，背囊係紅色嘅。」嘎嘎清楚地說明。

「好。」

我回到客廳試著將病袍重新縫合，袍身的皮膚穿開了，內臟不停跌出，沒有了掩蓋人類氣味的效果。

不得已下，我去廚房拿起菜刀，劏開剛剛死去的跟蹤者肚皮，取出他新鮮尚熱的內臟，當成肥皂塗滿全身。

「哇……」嘎嘎目不轉睛。

「嘎嘎，你幾歲？」

「十四或者十五。」嘎嘎聳肩：「唔記得咗。」

「即係病毒爆發嗰陣……你先得五六歲……」

時間過得真快。

「嗯……」嘎嘎看向主人房的相框，饒有趣味地勾起嘴角：「你有冇食過雪糕？」

聽完她的提問，我愣了愣：「有。」

「我想食。」

「你未食過？」

「我嗰陣咁細個，食過都無記憶……」嘎嘎輕輕拉開窗簾，看那朱紅的雲朵：「我淨係知雪糕好似舊雲。」

「如果真係，咁你望緊嗰舊，肯定係綜合草莓口味。」

可惜，應該好難再吃到。

我將病者的肺部捏緊，榨盡血汁滴落身上：「我出去，如果有咩事，拎嚟傍身。」我拋菜刀到床上。

「有咩事我會直接跑。」

「你隻腳扭到咁，應該都跑唔到。」

嘎嘎冷笑，不放眼內：「更痛咁跑我都試過。」

如果我找得夠快，應該可以在氣味散去前，找到嘎嘎的營地位置。

我快步落樓跑去鴨脷洲橋道遊樂場，失去病袍的偽裝，病者不再對我視若無睹，但也沒有無腦地衝來，而是警惕注視著，就像倖存區中的你不確定對方是否病者，而默默的打量著。

我按照嘎嘎的指示，果然找到條上山的斜路，那是條長長斜路，道路兩旁全是枯林，不留半片葉子，林中暮氣沉沉。

突然，前方頭頂的枯枝垂下，一下抓住我頭髮！

「噫！？」我驚訝萬分，目光上移。

我這才發現有隻又乾又瘦的耆者假裝樹木枯枝，頭髮在耆者的硬拉下，令我無法繼續向前，更被用力扯上。

「嗚嗚……嗚嗚嗚……」枯木耆者不打算鬆手。

我給扯成雙腳凌空，偏偏我頭髮堅韌，不容易斷開，頭皮感覺要給撕開。

雙手向上摸去卻摸不著耆者手部，原來他刻意抓住頭髮的尾端。

我像個晴天娃娃，給抓吊半空上，無法掙脫。

「嘿嘰嘰……嘿嘿嘰嘰……」樹根下泥土鑽出合共三隻耆者，緩緩的向我爬來。

糟糕！要試著脫困。

我利用身體的搖擺，不斷向左向右的來回，頭皮痛得酷如萬隻螞蟻啃咬，等到某隻耆者爬到腳下時，機會隨即出現！

身體搖擺成一定速度後，我伸腳踏落那名耆者的頭頂上，利用他成為踏腳點，然後奮身上躍，兩腳提高夾緊枯枝，如抓我頭勺的耆成形成水平，其後使出破顱肘擊將那耆者擊落，瓦解死亡危機。

「啊……」我摸摸赤熱發紅的頭頂。

雖然比起湯藥的痛苦算小兒科，但大家既是痛楚就無謂比較。

我跳落樹下，徒手解決其餘三頭耆者，直接去到嘎嘎所說的配水庫，那裡被欄杆圍封，裡面是提供登山者的休憩處。

我在周圍轉了圈，果見配水庫旁有個施工材料擺放地，那裡有個綠色的小倉庫，相信正是嘎嘎的營地。

我行進去倉庫中，拿起隨意擺放地上的紅色背包，轉身離開。

殊不知，轉身後配水庫即前來一隻病者，他頂著個紅紅的大鼻子，身穿小丑的服裝，頭髮是橙色捲毛，十足小丑的形象。

「……紅鼻子？」我想起嘎嘎提到的病者。

我躲到一批鋼鐵材料後方，先不打草驚蛇。

紅鼻子周圍輕嗅，上至欄杆，下至泥土，紅鼻子搜東，我便偷偷向西走，打算藉此繞開，沒入至密集的枯林中，沒想到很快嗅出端倪發現我的存在。

「咕嗤……咕嗤嗤……」紅鼻子順著氣味追入枯林。

紅鼻子看著眼前的枯木，鼻子狠狠地吸取空氣，閉緊不放，如此情況下鼻子變得腫大發紅，蓄氣大約五六秒後，紅鼻子打噴涕般釋出空氣，那些空氣彷彿無形的刀，一下子打穿眼前的枯木，使它們接連倒下，我的背影亦被其發現。

他的鼻子大概像系簧槍般，利用鼻子壓縮氣體，像把無需子彈的槍。

一塊飄凌的落黃葉吹起，紅鼻子再度深深吸氣，積累空氣於鼻子中。

「嗤──！」

高壓縮氧氣般的空氣砲，滿載威力地轟落我身上。

使用生命值硬照的我身上衣服瞬間給撕成碎片，像吃了記重拳讓我吐出大灘的血液。

也像承受凌遲之刑，全身給刺涼高壓空氣割劃。

「嗄……」我蹲身拾起根帶刺的木枝，盯住那隻紅鼻子。

紅鼻子再次張肚呼吸，我以他為中心繞著奔跑。

「嗤──！」

噴出的空氣震動地上的枯葉飛起，像股能量波向我襲來。

「呼──」我恰恰避開，高壓空氣在我身後掠過。

紅鼻子頭微仰，再三吸納氧氣。

我改為直線而跑，身體撲落地面前滑，手拉弓擲出帶刺木枝！

「嗖」紅鼻子激烈抖顫，本來的呼吸中止。

帶刺木枝精準插到鼻孔中，慌張的紅鼻子後退數步，鼻血如河水直流，最後兩腳軟掉跌倒地上。

我打量自己全身：「嗄啊……」病者內臟的血液幾乎與自身給割破的傷口交叉相觸。

應該……

不會出事吧。

我踩住紅鼻子的頭，拔出其鼻孔內的木刺，轉為對準自己頸項，一旦有什麼感染的徵狀，我會毫不猶豫地了結自己，我不想成為病者國度一份子。

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過去。

身上仍未有紅點出沒，額頭未有發燒的感覺，似乎未有機會變成病者。

我拿著木刺多插紅鼻子頭顱三下，確保他氣斷死絕。

我拿出背包到面前，它完好無缺，裡面有本筆記，我全本快掀，發現最後的頁數畫上嘎嘎記錄的病者國度的地圖。

有些字是人看得明白，有些則不能，要她幫忙解讀一下。

我帶著渾身的傷回到金發大廈單位，背包放到嘎嘎面前。

「你搞咩……」嘎嘎愕然看著我。

「見到你講嗰隻紅鼻子，俾佢噴咗下。」我打開衣櫃，撕些乾淨衣服作布條抹身：「不過我無感染，你放心。」

「咁……咁另一個？」嘎嘎問。

「咩另一個。」

「應該仲有另一個人。」

「我見唔到。」

「死……」嘎嘎面如死灰：「即係佢可能跟到嚟，你俾佢跟蹤！」

「你究竟驚緊邊個？」我奪去嘎嘎傍身的菜刀：「我去搞掂佢，你淨係同我講解下地圖。」

「我哋唔夠佢鬥……」嘎嘎搖搖頭，眼神中回想著什麼恐怖畫面。

「呯──」

話口未完，單位外虛設的木門給什麼踢開。

我和嘎嘎一同望出廳外，她怕得瑟瑟發抖，口裡吐出他的名字：「魔……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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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下的木門後，站著個不明品種。

他沒有一吋皮膚，全身血肉潰爛而濕潤。

「佢就係……魔羅？」我正要上前。

嘎嘎卻捉住我手腕：「唔好俾佢掂到！」關上房門，拿起背包推開窗戶。

「佢有接觸感染能力？」我將衣櫃推去房門前。

「佢有……令任何事物腐爛嘅能力，唔會再復原到。」嘎嘎已跨腳出窗，站上冷氣機槽。

「你隻腳……」我想叫停嘎嘎，但她已經跳落不知哪裡。

我馬上跑到窗前探頭，原來她跳到外牆旁邊的排水管，捉住它們攀下去。

「呯！呯！呯！」那魔羅破壞房門。

我也不戀戰，跟著跨出窗外，然後跳去捉住排水管，當成繩子攀落地面。

層數少說有十樓高，嘎嘎對高空環境面不改容，只是緊張兮兮的想著逃命。

我們兩人手快腳快，都是外面生存老道的倖存者，好快便攀落地面。

「跟住我！」居然是嘎嘎帶領我離開。

她腳踝雖腫可速度不減，除了會身子側向一邊，幾乎看不出什麼受傷的樣子。

「你隻腳……」

「話咗我頂到。」嘎嘎回頭望我眼。

「去緊邊？」我跟緊嘎嘎後方。

「落去利南道下面怪物少！」

「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一陣急快的步伐，魔羅倏地現身後方。

魔羅緊追不放，速度更比我們快，那隻潰爛的手將要接觸到我們。

與其兩個一起給抓住，倒不如由我來頂住，於是我跑到半路，停下轉身對魔羅擺出拳擊架式。

「M！」嘎嘎發現我停下。

「你走，交俾我！」保護弱小的病獵心態發作。

魔羅也不客氣，欲要對我出拳。

嘎嘎看見魔羅的拳頭，表情完全不敢想像，不惜打開背包，拿出個哨子一吹：「合實對眼啊！！」

戰鬥時刻大多數人眼也不敢眨，我自然沒理會嘎嘎的提醒，她吹出的哨子聲引來海怡平台花園上的那隻大眼球注意現身，本體從利南道一旁的御盈居和御雅居出現，以那鮮紅的目光凝視利南道下的我們。

生死關頭下，我不可能忽視一旁的威脅，下意識朝那大眼球望了眼，魔羅如是，剎那間我們兩者全身無法動彈，環境幻化成第二個世界。

是精神干擾！？

我心靈明明自問已經非常堅固……

那鮮紅的大眼球將我帶到雷聲轟鳴，寸草不生、屍骨曝曬的荒野。

魔羅雖為病者，但同樣受到影響，看著世界周圍的變化。

幻境像水墨般覆蓋原本的世界，變成只有我們兩個。

就在下秒，魔羅那一身潰爛竟在退化，漸漸回復人該有的外表，最後一張熟識的臉孔出現……陀蘭。

我自是驚訝不已，原來那個魔羅……就是他。

「嗄……嗄，麻煩。」陀蘭辛苦變回人類，冷冷地笑。

「原來你就係追殺嘎嘎嘅人，陀蘭。」

陀蘭仔細視著我：「我認得你。」

我捏住鼻子大喝，發出鯨歌防止陀蘭離開。

鯨歌的影響下陀蘭腦子一晃，張開眼後又到別個世界。

夢中夢。

鯨歌夢中的陀蘭躺在某棵娑羅樹下，身下滿是蓮花。

天正藍，雲正白，心境豁達開朗。

「涅槃嘅時候……」陀蘭認得記憶。

當時的陀蘭口含鮮血，全身骨折，幾乎要奄奄一息。

承接聶一凜記憶的話，應該是他玩最後的終極挑戰，決心撞上懸崖後的下場。

不久，有個老婦走近，來到陀蘭身旁。

湯婆凝望陀蘭一會，彎身將他帶走。

轉眼間，場景換成一張手術木桌上。

本該完美涅槃，成道死去的陀蘭，給湯婆強行餵服湯藥。

不成佛，反成魔！

和我一樣服湯藥後歷盡苦不堪言的痛楚，最終憑著可怕的意志挺了過來，睜開嗜血的目光。

重生獲得生命的陀蘭，本應要接受湯婆一連串檢查，但他利用其將萬物腐壞的特質解開束縛，殺死湯婆其餘的實驗體，趁機離開其實驗室，成為真正史上首個成功的案例，被記錄到湯婆的報告上。

鏡頭一轉，陀蘭周圍流浪，尋找著生命的真諦。

旅途上看見萬物皆會腐化凋零的陀蘭，內心產生更深的覺悟，萌生出一個念頭。

為達成目的，他先加入病者人道主義機構，替占妙如理事長辦事，藉此獲得實驗上的資金和人力援助。

在機構旗下惡名昭彰的東華醫院中，陀蘭抽取出自身血液，給醫療人員解析出湯藥的成份，上萬次調配測試下，供機構轄下的孤兒輸送，但兒童們不是死去就是病變，因為難以支撐血液所帶來的劇變和痛苦。

於是他讓兒童們進行更殘酷的極限訓練，全方位推高身體的質素，除了心臟停頓外，任何終止訓練的理由都不被接受。

兒童一個一個的死去，被當成垃圾掉棄街外。

由本來上百個、數十個，最後不到三個。

陀蘭負手站著醫院昏暗的實驗室內，觀看著跑步機上不停奔跑的孩子，對他們而言跑下去才是活下去的機會，其中一個孩子正是……嘎嘎。

「原來……」我明白了。

原來嘎嘎，正是陀蘭成功輸血的孩子。

而嘎嘎刻意逃到病者國度，正是為了避開陀蘭。

此時，實驗室場景內負手站著的陀蘭，以人類姿態轉身面向我：「明未？」

「點解……要主動呈現記憶我睇。」我說。

陀蘭邪魅一笑：「我感覺到，我哋係同類。」

「我唔會殘害細路。」

「嗯……果然只有從細開始培訓，思想先夠純淨。」

見陀蘭正欲步來，我立即轉移閃出鯨歌造的幻境，回到那片閃電交加的荒涼世界。

曾陀蘭未從第二層夢境醒來前，我打算先下手為強，對他出拳暴打。

誰不知，他卻舉手接下拳頭，可是他神智亦未從鯨歌的夢境抽離。

什麼情況！？

「遠離顛倒夢想。」閉著目的陀蘭唸著經，抓住我拳頭慢慢地扭轉：「究竟涅槃。」

陀蘭雖被幻境所困，卻不被幻境所困！

我舉起第二隻手，馬上施展閉日。

陀蘭又是側頭閃開閉日攻擊，另一隻手隨即捏向我頸喉。

「噫……」

我沒收回攻擊，兩指轉為五指抓住陀蘭頭部，用力捏緊。

「嗄……」

我們兩人各不相讓，胳臂不停發力。

腦中反覆集中要脫離夢境，那集中的狀態到了燒腦的程度，終於被陀蘭捏得斷氣前幾秒，我驀地離開了夢境，回到現實世界中……

「嗄啊！」我被激靈般彈起。

只見嘎嘎正揹著我，跑到沿岸的地區

「你醒咗？」嘎嘎問。

「嗰個陀蘭……」我張望尋找他的身影。

「我帶咗你走！如果你俾夢境締造者一直望住，到你脫水前都唔會醒到！」嘎嘎欲言又止，稍稍看向我：「不過你識得陀蘭……」

「佢就係魔羅？」

「係……」嘎嘎吞吞喉，兩腳顫抖不已：「嗰個狀態嘅佢，叫魔羅。」

我雙腳落地，反為扶著快要跌倒的嘎嘎：「原來你就係接受過機構輸血實驗嗰批孤兒……」

「……佢同你講哂？」嘎嘎抬頭問。

「我睇到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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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嘎短促的苦笑，看向其他地方：「咁你都知我以前嘅事。」

我拍拍她肩：「最緊要係你已經脫離咗嗰到。」

我和嘎嘎正躲沿岸地區的一間荒廢加油站，好消息是眼下並無病者，馬路上意外地冷清，不像病者國度的吵雜熱鬧。

「真係好彩，無撞正怪物出貨。」嘎嘎又說些我不明白的東西。

「出貨？」

「呢條路直去到盡頭，又係個怪物據點，一個大型工場。」嘎嘎指著東南面：「佢哋會搜括人類遺留喺城市嘅各種精密儀器、日用品、電子零件、廢棄材料，全部喺嗰到進行研發同加工，仲有大量病者全天候喺嗰到無限發電。」

「簡單嚟講，即係病者國度嘅工業地帶。」我概括成一句。

「嗯，講得好。」

「……」

話音剛落，路面上有些震盪，遠處兩隻病獸拖著大型拉車，朝工場反方向離開，由前頭隻身披殘袍的大眼領路，拉車兩旁是全副武裝的竊屍賊，拉車上的物品被粗布掩蓋著，也不知是什麼。

嘎嘎打開背包，掀開日記中自己所繪畫的地圖，接著告訴我病者國度中各個的區域。

「頭先講咗，利南道、利興街、利樂街嗰頭，係病者大型工場。」嘎嘎手指上移，指著利東：「然後係利東區，嗰到係特殊怪物生活氣息濃厚嘅聚集地，唔同興趣、藝術、教育、文化活動都喺嗰到搞同發展……」

「即係創意中心地區咁。」我見識過那裡的藝術品有多病態了。

「隔離少少嘅漁安苑係怪物屠場兼養殖場，應該唔單單係人類，其他生物都會喺到被圈養宰殺……」

「嗰到有人類！？」

「我……無實際入去睇過，但聽過有人類嘅慘叫聲。」

就算真的有人類存在，我一個人都做不了什麼。

「然後就係鴨脷洲市政大廈，嗰到係政治重地，有個怪物議會存在，怪物國度嘅發展方針都喺嗰到決定，外面鴨脷洲大街經常企滿哂病者，絕對唔好過去。」

「怪物議會，即係詭人議會。」嘎嘎說的怪物，需翻譯成病者。

「你又知？」

「我知道病者間有呢個議會存在，但唔知原來就喺嗰到。」

「市政大廈隔離小小嘅悅海華庭係怪物孵化區，好多人類屍體疊成塔咁，怪物會埋自己喺屍堆入面。」

「即係病爪……」

「再向左移鴨脷洲邨，嗰到係宗教神廟，怪物佢哋之間都信奉住某個神祇，會喺嗰到進行敬拜、洗禮、祭獻。」嘎嘎手指移動下方，指著海怡半島：「對下嘅海怡半島我未入過，俗稱「病城」，估計呢個國家嘅大魔王就喺入面，守衛非常森嚴。」

「病城前少少嗰個平台花園，有隻巨型觸手大眼，係咩嚟？」剛剛我想憑精神力破解夢境，卻起不到任何效果。

「夢境締造者，一旦同佢對上咗眼，無論咩方法都唔會離開到個夢空間，直至有人幫你移離佢視線範圍外……」嘎嘎指著天空，瞇著眼睛：「你見唔見個天好紅？係佢隻眼發出嘅光芒影響，將個天空局部折射成咁，長期喺呢種紅光底下生活，會令你壓抑到有精神病，思想出現精神污染……我就係被呢種紅光搞到個腦越嚟越唔正常。」

「成個病者國度發展出政治同宗教，咁文明程度都唔低……」

「仲有仲有，最近大橋區域嘅鴨脷洲公園，有隻十六米高嘅怪物，佢俾六條巨柱鎖住喺入口前面，佢先係最具威脅嘅怪物！成隻巨獸咁，仲有其他地方我未去過就唔啦。」

嘎嘎說的大概是病獸，這種高度算凶獸級。

「咁你知唔知，有隻叫天腦嘅病者。」

「唔……」嘎嘎沉思一陣：「無。」

「咁你又有冇聽過，有個叫天本聰嘅人類？」

「都無喎。」

「嗯……」都不算白來一趟，至少得到不少具價值情報。

大量病者國度的資訊被灌輸，看來我需要點時間去消化。

我們在加油站躲了會兒，見陀蘭仍未追來，估計暫時脫險了。

現在我一身是傷，無謂久留此地。

「嘎嘎，你有冇諗過離開依到？」

嘎嘎抱著膝：「我唔想返嗰個倖存區。」

「因為嗰間機構？佢哋已經唔存在，你唔洗驚。」

「我都無屋企。」嘎嘎表情有些厭惡。

「可以去我到。」

嘎嘎雙眼呈橫線，表達無奈。

「我意思唔係我屋企，係我做嘢嘅地方，病獵協會。」

「病獵……」

「你唔一定要喺嗰到受訓，食下嘢、訓個覺，做蛀米蟲都得。」

「邊有咁好嘅人同事。」嘎嘎別臉，不是很相信。

「咁當然係因為你對我都有用，你比較熟識病者國度。」

「唔要。」

「真係？」

「唔去。」嘎嘎語氣非常堅定。

「可能會有雪糕」

「去。」

嘎嘎想都不想就答應了。

我們的下步計劃，是如何離開病者國度。

正常來說回去鴨脷排，撐船回到海洋公園是正確的做法，但是失去病袍的話，情況就不一樣，無法掩人耳目。

我唯有請教旁邊的高手：「嘎嘎，你之前點避開病者發現？」

「匿喺無人嘅位置，郁都唔郁就係最好嘅辦法。」

「但你總要食嘢……」

「偷偷入去啲大廈單位，入面廚房仲有幾個罐頭淨，但喺依到我哋同曱甴無分別，見到病者都要即刻跑。」嘎嘎輕輕仰頭，大姆指摸鼻：「我最叻就係伏匿匿，連魔羅都唔夠我玩啊！」

「叻。」我含諷刺意味。

嘎嘎聽完，卻心滿意足的接受稱讚。

「有兩個怪物係要特別小心。」嘎嘎舉出三隻手指：「一個係蛾人，第二個係監視者，前者係識飛嘅怪物，不時喺天上面飛嚟飛去，但平時只會企喺座斷橋上面，後者係專企喺天台高位嘅大眼仔，佢會監視每個地方。」

「大眼仔？你唔係講緊大眼啊……」

「是。」

「咁威脅唔大，小心就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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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路上非常清靜，是出去的機會。

「你仲跑唔跑得郁？」

「得！」嘎嘎拍打雙腿。

「我哋跑去前面污水處理廠先。」我壓著身子走出加油站，上到馬路立即奔跑。

嘎嘎使用忍者跑姿，跟緊我背後。

我曾想過誰能一起共闖病者國度，包括向來是菁英級的富馬史、地獄級的蕭梵、更甚是傳說級的七傘武者，但與個女孩同行倒是沒想過。

利南道上有間規模不大的污水處理廠，讓我想起曾經在金糞王朝的畫面。

雖說位置離主要聚居地較遠，但污水處理廠裡不是沒有病者，我和嘎嘎能清楚聽見，廠內有些吸吮的聲音，經過的我自然忍不住窺探，往裡頭瞟了幾眼，萬萬沒想到看見早前才遇到的惡子柯晗，他正吸吮糞汁什麼的，弄得滿地污水。

我和嘎嘎不得不閉住呼息，單是輕輕細嗅都有反胃感覺，更別說正常呼吸，整個區域奇臭無比。

好不容易進入斜坡，竟見斜坡盡頭有隻病者，他穿著皺黃的校服，顯然是十年前被感染的當地學生，本身正朝著斜坡下去。

他是大眼品種，那瞳孔顏色卻是稀有的綠，跟公仔相同，然而下秒突然變成黃。

我們兩者對望一刻，時間像凝固了，大家都定格不動。

呆若木雞。

站在病者角度去想的話，大概是沒想過病者國度會有人類吧。

「唔好郁、唔好郁……」嘎嘎連忙說。

「嗯？」我真的聽嘎嘎說話，強行壓制自己逃跑的想法。

「係三色瞳……如果任何非同類生物，喺佢紅色瞳孔亮著嗰陣郁，會有唔好嘅事發生。」嘎嘎眼也不敢眨。

「咩唔好嘅事？」

下一秒，三色瞳轉變成紅色瞳孔，剛巧有隻無辜飛過的麻雀，給我們展示了下場。

牠達成出現三色瞳視線範圍內和紅色瞳孔時郁動的條件，三色瞳馬上拿出像槍械的東西，精準地朝移動中的小麻雀射擊。

「啪」那麻雀應聲而落，身體插著根長釘。

是釘槍！？

三色瞳手上拿著把釘槍。

「明未……」嘎嘎盯緊那把釘槍：「佢眼界好準，可以一擊必殺。」

「嗯……即係紅綠燈咁。」

「咩係紅綠燈……」

「已經唔會有用嘅嘢。」

三色瞳換成綠瞳孔，我和嘎嘎馬上向前跑，約五六秒後再轉成黃瞳孔，安全起見我收住腳步，嘎嘎大膽多跨幾步，待真正轉成紅瞳孔前半秒，嘎嘎才收住步伐。

每每變成紅瞳孔時候，都是我的思考時間。

三色瞳手上那一把，不可能是普通的釘槍。

一般釘槍射程和強度，都不能殺死與他有段距離的麻雀。

綠瞳。

我和嘎嘎再貪婪地大踏步，誰不知三色瞳大玩反高潮，突然快轉成黃至紅瞳，嘎嘎剛好兩腳觸地，我左腳卻剛剛提起，要立刻鎖緊全身肌肉和重心，來讓自己維持平衡不跌。

媽的……

三色瞳揚起微笑，紅瞳維持整整十分鐘。

我就單腳站著十分鐘，即使特種病獵身體非凡，我都不確保自己會否跌倒，猶如磨刀殺豬令我焦急如焚。

「你頂住啊M……」嘎嘎不能回頭看望我，大概不知我情況多糟糕。

「我會打到佢隻眼變稀巴爛。」我怒氣隨時間上升。

十二分鐘過去，我腳都麻了，真寧願用身體硬接釘槍，最多左手護頭，右手護心，全身體上下這兩個位置最致命。

正當我想著各種捨命方式時，三色瞳轉變成綠瞳孔，然後在頭上做圓形手勢。

可以動了！

我那提起好幾十分鐘的腳立馬落地，然後雙腳跪下變成趴行方式，一來相對舒適，二來不受腳麻影響。

三色瞳轉成黃瞳孔，打個三角形手勢。

嘎嘎咬著牙關，準備衝刺最後大直路。

三色瞳先換成交叉手勢，再變成紅瞳孔。

最讓人煩躁的紅瞳。

就像急趕的駕駛車子外出，可交通燈卻總在過路口的最後一秒轉紅。

本來我們以為定格幾十分鐘，三色瞳便會轉換成綠瞳孔，可是他偏偏不轉，單純的站在原地展示紅瞳孔整整半個小時。

要不是這條斜坡偏僻，我們早被其他病者看見殺害。

「我好攰……」嘎嘎說。

「頂住……佢消磨緊我哋耐性。」

既然存在病者國度的特殊病者，那麼三色瞳肯定不蠢，至少具有人類程度的智商，不可能規規矩矩地任由我們接近。

三色瞳嘴角越揚越深，但我亦發現他的一個特點，那便是三色瞳轉成紅瞳孔的時候，他本人都不能郁動，除非對方先動，其餘綠和黃瞳孔時都能自由地動。

「嗄……」我身上的血和汗一起滴到地上。

我受夠了。

要是從前的話，我可能會慢慢等個半天。

但現在我沒那個耐性了，很想殺了……殺了……

那隻三色瞳。

我拳頭隱隱作動，血液受憎恨沸騰，連帶身上皮肉跳動。

不曾現在尚有理智擬定計劃的話，等會我可會變成野獸盲衝。

「嘎嘎！」我喊。

「咩……」

「我等陣會郁。」我沉住氣，跟她說：「佢射我個陣，你衝上去搶佢把釘槍走。」

「好……但你唔怕俾佢射死？」

「我數三聲……」我渾身震怒地倒數：「三、二、一！」

「呀吼！！！！！」我起跑前衝，瞪大雙目怒盯三色瞳。

紅瞳孔狀態下受刺激的三色瞳立即舉起釘槍，對我射擊三發釘子。

「咻咻咻──」

那些釘子如子彈般快，單靠身法根本無法阻擋，於是我伸手護頭部和心臟，半秒後兩個掌心果然給釘子貫穿開洞，第三發釘打中肚子中。

我吐了口血，即使手掌是為神經密集的地方，那劇烈的痛楚無阻我腳下疾如風的步伐，我咬緊了牙關向盡頭狂奔！

「嘎噫……嗤！？」三色瞳慌張了。

與此同時，趁機會衝上去的嘎嘎撲往三色瞳，牢牢的抱住他手持釘槍的胳臂，不讓他再作射擊。

「噫啊！！」嘎嘎不要命地抱臂，縱使背部受拳頭猛砸。

「哇嘎嘎嘎呀──」三色瞳棄掉釘槍，欲要拔腿轉身。

但那殺氣騰騰，目露凶光的我已經撲來，將他狠狠壓到地上，兩手緊握其大眼球往中間出力擠壓，將圓形強行擠成不穩定的橢圓形，三色瞳尖銳地慘叫。

「呀啊！！！」

我怒喝一聲，徹底把大眼球擠爆。

「啵！」

血漿眼汁濺上臉部瞬間，如在熱夏給清涼的冰水扇巴掌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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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聲大叫不是個好注意，特別是四面楚歌的病者國度，但我還是忍不住仰天怒嘯，釋放那無窮無盡的嗟怨。

「喂！」嘎嘎撲來掩住我嘴巴。

我兩目冒出血絲，差點想咬嘎嘎的手掌。

「哇嘎嘎！？」

「嗉嗉！嘰嘰！」

「嗤……嗤嘰。」

不遠處的鴨脷洲街坊學校，傳出病者疑問的聲音。

「走呀！走啊！」嘎嘎拉住我，帶同釘槍行向斜坡旁的峭壁。

那峭壁下的建築物是像濛上層灰的新海怡廣場，亦即病者國度的工場，既然前面學校有病者，我們都別無去路，唯有從三層樓高的峭壁攀下。

但是我雙手給釘子插著，得先拔掉才能繼續攀爬，於是我讓嘎嘎代勞。

「嘎嘎……嗄，幫我拔走枝釘。」我伸出兩隻手。

看見我手掌給刺穿的嘎嘎，身同感受的瞇著眼。

嘎嘎一手緊握我左腕，一手緊握著釘子，可能是怕弄痛我，輕輕的、細細的一點點抽出。

「啊啊啊……俐落啲。」痛得讓我聲音都變了。

嘎嘎吞吞喉，給自己做個準備。

「唰──」

「嗚唔唔唔唔──」我仰首把叫聲都吞回肚子裡。

手掌血液如小噴泉濺出，嘎嘎將釘子掉棄，繼而緊握我右腕拔釘，不再有多餘的內心戲。

「唰──」

我痛得當場打滾，意外滾出那峭壁下，等同三樓高空跌落，危急下我拼命亂抓枯燥的草根、沙泥和岩石，幸好石壁層次分明，有不少凹凸表面可以抓取，著地時不致跌得那麼傷。

我倒在利榮街上喘著氣，整個人剩下半條命。

嘎嘎透過緊貼峭壁的粗水管滑落，非常安全快捷。

「點啊你……」嘎嘎反覆拍打我的臉。

「嗄……嗚……」

嘎嘎先將我拖去建築物外牆的凹位，以免被附近的病者發現。

「喂喂……」嘎嘎搖著我衣領。

「未死住……」

「你俾佢枝釘插咗，會唔會傷口感染嫁？」

「我身上有冇紅點……」

「無啊。」

「咁應該無事……」

「但呢到每樣嘢都應該充滿病毒先係……」

「純粹我抗毒性高……」我能想到的解答，只有帕玉賦予的抗毒性，連病者的病毒都抗禦了。

此時，峭壁上的斜坡有數隻病者身影掠過，要不是我們溜得快，現在就要對付他們了。

「但你咁高跌落嚟，仲郁唔郁到，有冇斷骨？」

「骨頂得住……係肌肉會有撕裂傷……」

「你流咁多血，會唔會死？」嘎嘎很多問題。

我含血笑了笑：「我唔會咁易死。」

「點解啊……」

「因為我係特種病獵。」

「……」

「只係……只係……」我神志有些模糊，口齒漸漸不清：「要啲時間、休息。」

「喂、喂、喂！你又話唔會死嘅……」嘎嘎看著我一點一點的閉眼。

「只……只、係……要……休……息。」我垂下沉倦的眼皮。

「M……」

「M！？」

「M！」

嘎嘎大喊三聲都得不到回應，心裡開始有些慌，她探頭往街道外望，發現未有病者蹤跡，立馬背起M離開，暫時將他轉移到停泊路邊的旅遊巴上，然後拉上車窗的簾子。

最後排的一行座椅，成為M的病床。

嘎嘎呆在原地，不知怎救活他：「成身都係傷……」

良久，嘎嘎坐上座椅，看著手上撿來的釘槍。

釘槍不是正常市面上的樣子，而是大大個利用土製零件製作，看起來是病者工場生產出的玩意。

土製釘槍改裝後焦耳強大，嘎嘎無法單手扣下扳機，要雙手才成，但對力量較大的病者而言，是輕而易舉的事。

嘎嘎檢查土製釘槍期間，整個病者國度突然響徹輻射警報般深而長的重複性聲音，那是由某隻裂聲女的變種所發出，她的存在有如警報器般，當有人類被發現入侵國土後，便會響起這可怕聲音，知會全體病者。

「死火……」嘎嘎苦惱的拍打額頭。

事態會怎樣發展下去嘎嘎也不清楚，唯一知道的是事情越來越嚴重。

嘎嘎沉思了會，忽地輕嘆口氣盤腳而坐，集中精神想著什麼。

一會兒後嘎嘎雙眼漸漸反白，手腳指頭微微抽搐。

嘎嘎整個人靈魂像抽離般，情況如同鬼壓床般，全身動彈不得，精神和意志四處亂飆，其後不同的視覺畫面展示到自己眼前……

實際上那些都是來自不同病者的視覺，與周圍病者大腦連結，獲取病者們腦中訊息和視覺畫面，那便是嘎嘎為何能熟識每個病者情報的真相。

嘎嘎也不記得什麼時候開始擁有這種能力，只是待在病者國度的日子裡天天胡思亂想，突然某天有一刻腦中給某個激靈沖擊，開啟進入到其他病者的思想中，自此常常使用「病視」能力查看區內病者動向，從而避開聚集較多的地方，她便是透過這種方法，讓自己在病者國度內存活超過一年。

但每次將精神連結至病者的大腦，都彷彿給病毒機會灌輸感染自己大腦，令自己言行都漸漸偏離人類，如讀不出自己的名字、頭痛欲裂、更喜歡骯髒的環境，隨著使用的危害越來越頻繁，嘎嘎轉為每當危險的情況下方會考慮使用。

現在，她想要看看警報出現後，病者國度會有什麼舉動。

神遊多個病者視覺中，嘎嘎最終停在一個病者視線上。

那隻病者為詭人品種，緩慢步入鴨脷洲大街市政大廈，最深入的會議室中，同樣有數十個以下的詭人，坐在座椅上彷彿等著視覺的本人到來。

「嘎嗉嗤……呸，嗤嘎嘩嘩。」

「吼！吧咻咻咻吼……」

「啵喋？」

「啼嗃，嗔，吶吶喕。」

與會議室上的眾詭人經過一輪交談，該名詭人病者轉身離開。

略懂病者語的嘎嘎聽得明明白白，如果翻譯成人類原話大意如下：

「病俠，完成你的職責，狩獵人類入侵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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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俠接收命令後步出市政大廈，兩條胳臂的手腕突然裂開冒出筋骨構成的螳螂刀，其嘴裡唸唸有詞，跑向街頭上某幅大廈的外牆，配合鋒利螳螂刀攀牆上到樓頂，再用驚人跳躍力跨越街道。

病俠一路嗅著空氣殘存的人類氣味，一路在大樓間攀牆跨越，追追尋尋到兩人曾經的暫留地金發大廈。

「嘎，咘咘……吚。」氣味像延伸出軌跡，讓病俠好快找到正確單位。

嘎嘎大感不妙，馬上從病俠視覺抽離，她明白立即離開病者國度才是上策，因為病俠早晚會找到來，但要帶走一個傷倒的成年男人脫離病者的重圍，談何容易？

何況當務之急是讓M恢復氣色，不然血液持續白白流出也是死路一條。

嘎嘎十指按著頭，整理混亂的思緒：「止血，要止血……」急忙扯下半塊窗簾，撕成小塊包緊出血的地方。

嘎嘎的包紮功夫非常差，但叫做減慢了出血的情況。

「之後要輸血……」嘎嘎插著腰，思前想後：「繁殖屠宰場！佢哋會拎人嚟做材料……嗰到有人血……」

得到答案的嘎嘎攜帶土製釘槍落車，朝著漁安苑那邊跑去。

躲開病者對她來說已是熟能生巧，即使中間隔著個利東，嘎嘎透過運用病視能力和敏捷小巧的身軀，還是能在不被發現的情況下，來到目的地漁安苑。

恰好，嘎嘎到步的時候，有新的一批人類，正給運送漁安苑中。

他們被大箱子困著，由多名竊屍賊和某位穿著天環教制服的職員送來。

「嘎嗉！吽。」肚子像幾層車胎的吞肥從某大廈行出，其身上圍裙染著大大小小的陳年血跡。

木箱子給打開，裡頭幾人當場發抖，看見當下環境全是病者，無不抱頭驚呼。

「我明明……我明明仲喺教會受洗緊，呢到邊嚟！？我係咪發緊夢啊……」有個人類老頭子摸著劇烈跳動的心臟，看起來快要心臟病發。

「我去佢哋教堂，食完個佢哋派嘅午餐就無咗意識……」另一位中年女子回憶。

「嗚嗚嗚……嗚嗚嗚！」還有個只懂得哭泣的孩子。

嘎嘎拭去滲出的鼻血，再度運用病視亂闖漁安苑大廈中眾多病者的腦袋，查看那裡較有可能存在人類血液。

大廈裡頭地獄般的場景，嘎嘎看多少次都覺得震撼，每幢大廈都有著不同的用途。

銀安閣，給圈養成豬一樣的人類，強制餵食填大肚子。

彩安閣，強迫交配繁殖，奪去所生出的孩子。

碧安閣，屠宰人類的場所，剝皮拔髮，拆骨起肉，出產多斤人肉和內臟。

霞安閣，不明。

紫安閣，多根抽血管插在人體上，無了期地抽走血液。

嘎嘎鎖定紫安閣大廈，利用病視尋找到血液所存放的單位，然後偷偷溜至大廈的外牆排水管位置，趁沒有病者為意時悄悄爬上。

攀爬期間，大量水管上盤踞的蟑螂一股腦地衝向嘎嘎雙手，有些更跳到她臉上。

「啊……」嘎嘎忍耐著害蟲的騷擾，攀至大廈第十七層。

到達目標樓層的她慢慢由外踏到內，進入大廈外牆凹槽位置，打開某個單位廁所的氣窗，小心翼翼地爬入裡頭。

嘎嘎落地張看，發現是個某單位的浴室，地上更是流滿血水。

「啊……嗄，有、有人？」浴缸中有人聲，但浴簾阻擋了視線。

嘎嘎打開一望發現是個沒了左腿的年青男子，斷口給包紮好了。

「啊……啊哈哈……真係有人……救我，救我啊。」年青男子向她伸手，彷彿看見到希望：「我就快頂唔住……」

嘎嘎搖搖頭，急忙關下浴簾。

「喂……喂！唔好拋低我啊……」年青男子反應極大，想要爬出浴缸。

嘎嘎下意識取出土製釘槍，指住年青男子頭部：「你唔好啊，一槍打爆你個頭……」

「救我啊！救我呀！」年青男子越叫越大聲。

嘎嘎怕會驚動病者，舉起釘槍的托打落年青男子頭上。

給扑暈了。

確認再無狀況後的嘎嘎輕力打開浴室門，踏出屋子單位的走廊，血腥的氣味很濃很重，多條人腿給掛在大廳的窗戶上，像要曬成乾腿肉。

可真實情況是那些腿肉都長滿蛆蟲，牠們生猛騰騰的在腐肉裡鑽來鑽去，而比起腐壞的人肉，病者更是酷愛那些肥大的蛆蟲，養成一群群後打開血盤大口吞食。

嘎嘎離開這間屋子，根據記憶快步潛行到輸血的單位。

那些輸血單位的人類都給綁在床上，十數多根管插在身體中，血液給一點點的抽去，但是每包都沒有寫上血型，嘎嘎又不知M的血型是什麼。

「小……小姐……」倏地，有個躺床被強制捐血的男子，輕輕叫喚著嘎嘎。

嘎嘎本來不想理會他，直至那個男人提出要求：「可……可唔可以……殺……殺咗我……」

嘎嘎的視線轉望那個想死的男人：「你想死？」

「求求你……」那男人誠懇的說。

嘎嘎走上前，打量他全身：「你係咩型血……」

「我、我O……」

O型血，即亦萬能供血者，這下無論M是什麼血型，都沒問題了。

嘎嘎沒有任何醫學知識，只是在東華醫院接受測試期間，經常會有孤兒嚴重受傷，讓她無意間聽到些醫學知識。

嘎嘎既然要拿他的血去用，都順手舉起釘槍指住他頭部，順應要求給他個解決。

「哈……終於都……」男人露出恩惠和幸福的表情。

嘎嘎扣動扳機前剎停了，想到釘槍會產生出極大聲響，她轉為取出根釘子，一手掩著男人嘴巴，一手插落男人的眼珠中。

「唔唔唔唔──」

男人死得痛苦，表情定格猙獰的面目。

嘎嘎偷走幾包血，順便偷走簡陋的輸血針管，然後回去剛剛單位的浴室爬出氣窗，逃之夭夭。

兩個小時後，嘎嘎重新回到旅遊巴，天色都黑了。

嘎嘎打開背包拿出東西，將輸血針管接駁上血包，再插落胳臂上輸血。

雖然不知是否會有用，但憑她能力做的……僅有這樣了。

嘎嘎沒一刻給自己休息，給M輸血的東西後，立馬盤腳而坐，再度使用病視入侵病俠的視覺，看看他到底調查到哪裡去。

畫面中，病俠彎身伸指沾了沾地上的血，接著放到嘴中嚐。

是鴨脷洲街坊學校外的那條斜坡，他們遇見三色瞳的位置！

嘎嘎被病俠的進度嚇了一跳，沒想到會這麼快查到那裡。

看來只需一個晚上，病俠便會追蹤至旅遊巴中。

他倆最好的方法是轉移陣地，但如今輸血情況下好難實行，嘎嘎想出唯一的方法……轉移視線。

她伸手沾上M身體所流出的血液，一搓一搓的塗抹自己身上，直至全身變成血人該有的樣子，她行出旅遊巴往病俠的位置過去，準備與他展開輸了會掉命的捉迷藏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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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

我從模模糊糊中醒來，雖有過幾次甦醒的意思，但幽暗的環境加上昏沈的意識，令我不願挪動背部半分。

直到我有感再睡會頭痛，方痛痛快快起個身。

我兩臂皆插著輸血管，連接住早已空掉的血包，身上都是腥臭的氣味。

除了發燒的感覺，暫時沒什麼大礙。

我拔掉針管，撐著兩邊椅背站起，帶著有些浮的身子，拉開旅遊巴的窗簾。

外頭仍是那個病秧秧，天空時像蒙上層灰，時像滲血的病者國度。

好像忘記了什麼。

那個女孩是……

嘎嘎。

對了，輸入我身上的血包應該都是她給的。

話說她人到哪兒了？

說起來，我突然間不適暈倒都好奇怪。

我摸摸前額依然熾熱，應該並未退燒。

連我肚子都開始感到饑餓，舌頭乾苦，意味著我可能躺下超過四十八小時。

我決定回車中再等半天，看看嘎嘎會否回來再作打算。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但實際上我不知過了半天沒有，因為沒有鐘錶展示時間，抬頭亦看不見日月的變換。

等到某刻，我覺得不再吃點什麼、喝點什麼就會死，而試著去其他地方看看，結果有些暈頭轉向，不得不重新躺下。

「唔……」看來我傷得頗深。

可後來，我漸漸為饑餓而憤怒，用怒氣驅動身軀往車下行。

我知在病者國度找食物是很可笑的事，但應該會有曾經遺留下來的食品，存放限期關係一般人大概是吃不了，但我體內有大量抗性，勉強吃下估計不會致死。

我直接挑選面前最近的新海怡廣場，那裡經工業大廈活化而成，整個商場垂直向高空發展，有超過百家外國店舖進駐，多是家品精裝店，但現在一一成了病窩場所。

我從地下消防通道進入，即見梯口有三頭病者捲縮而睡，剛巧牆邊有個滅火筒成為我的武器，往他們大力砸下去，解決掉前路的障礙。

我一口氣跑上最高層，由下至上的逐家店舖查看。

不愧是病者工場的區域，廣場本來的銷售店全變成製作室，用人皮和骨所製成的家品或皮具，我就不再詳細描述，較可怕是有病腦製作著土製槍械，外型跟那把特製釘槍差不多，都較人類製作的要大件，不符合人類手形掌握設計，用簡單的膠帶、槍管、彈簧、鐵片和螺絲等廢棄零件，都可以組成一把武器。

一般來說，這些土製武器耐用度不高，可能開個兩三槍就散掉，但以病者的智慧來說，能夠做出已經是很恐怖的事。

尚有諸多奇怪而駭人的裝備，如將警示燈安裝電單車頭盔上，人類給戴上頭部移動時就會發出警示的聲音，通知病者。

土製避彈衣，用簡單的木板和膠紙製作。

百手病爪。砍下多條病爪的胳臂安裝到背部上，每隻手都附上小寄生眼。

病者多是逗留製作店舖中，因此我放輕腳步未被他們注意。

皇天不負有心人，給我找到家賣子杯蛋糕的店子。

對病者來說，人類覺得美味的食物，都是他們的垃圾。

所以病者們把杯子蛋糕店當成樓層的垃圾室，各種垃圾棄置此地，諸如人類的眼皮、小尾指、闌尾等等……

那些精緻子杯蛋糕可能放了太多化學劑，存放櫥櫃多時竟毫無變化，我忍不住想要大嚐一口，但牙齒貼到蛋糕時，還是寧願強行忍受住饑餓，畢竟這是病者國度內的食品，再怎麼餓都不可能吃下去吧。

因理智強行提醒自己，而產生出莫名的怒意，我徒手捏碎那些杯子蛋糕。

吃不到，也得摧毀。

我轉行至廚房中，搜括出幾包密封的燕麥粉，安全程度相對的高，但味道就……

算了，不過是填填肚子的東西。

我兩手撕開燕麥粉，仰頭將它全傾倒到口中。

我生吞幾包燕麥粉，口腔僅餘的水份都被吸收，而開始尋找飲品。

自我服用湯藥以來，身體確實得到前所未有的防禦抗性，但那影響情緒的暴戾特質，亦讓我非常頭痛。

每有不如意都會被憤怒所控制，變成自招敵人，吸引仇恨。

相比起身體的防禦，其實理智才是更好的防禦……

我真不知，湯藥最後帶來的，會是好事還是壞事。

幸運是廚房雪櫃上有兩箱水未開，我一口氣大灌幾瓶水，順便就地如廁，才稱心如意的經由原路離開。

回去旅遊巴上，依然未見嘎嘎回來。

嘎嘎都特意給我找來輸血的東西，估計她不會無故離棄我，會不會是出了什麼事情？

或者我……

應該出去找找？

對於自己猶豫的態度，讓我想起自己向來對救人的事都是義無反顧，但如今身處病者國度，令我不禁思量起自身的安全，重拾對病者真正的畏懼。

好久都沒有一個，足以令我膽戰心驚的地方了。

我多等數小時見嘎嘎仍未回來，才扚起心肝動行落車尋找。

病者國度那麼大，該從何入手？

我站在西風呼呼的街道上，手插著腰的左看右望，視線不經覺間移至地面上。

鞋印。

不知什麼緣故，地上有染血的鞋印。

我查看過嘎嘎傷掉的腳踝，那染血鞋印的大小跟她完全相符，先跟著這些線索走吧。

雖然我都虛弱不已，走路比平時要慢，但我繼續留在車裡，都不見得會轉好。

血鞋印一路延伸到貼著石壁微微傾斜的鐵製輸水管上，我順著水管爬上去，回到之前斜坡跌落的地方，連接利南街和利東村的長斜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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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鞋印外地上更有大量血滴的痕跡，但血跡有些不規則，相信不是嘎嘎流血，而是學我沾血到身體上，藉此掩蓋氣味瞞騙病者。

我沿著血液來到面向玉桂山的岩壁，看樣子當時嘎嘎爬了上去，但附近有些裂隙都值得留意，它是伴隨嘎嘎的血跡留痕，是有什麼爪子銳利的病者追著她？

我抓著岩壁攀上玉桂山，大約樓高四層，爬上後是枯林絕景，樹林裡光禿禿的非常貧瘠。

枯林區龜裂的地面上血跡縱橫交錯，已經查不出嘎嘎的正確去向，看來當時跑得非常急。

虯枝盤曲的枯林裡，我胡亂別闢蹊徑，枯林鳴出悲風，烏鴉依著槁木，泥土如同死灰，整個大環境畫面重重複複，不留下記號的話，形同鬼打牆般。

倏地，枯林某處昏鴉盤旋，大大吸引我的注意。

向來烏鴉聚處，方為腐屍所在。

前往路勢險要，淺棕色的灌木成主要障礙，它們會勾破腳下皮肉，需小心地挪開，荊棘亦會糾纏腳踝，緩慢行走速度。

其時，我視覺畫面有些暈眩，像喝醉酒那樣，但我並無半點醉意，有某種直覺引領我穿過重重天然障礙，抵著莫名的昏眩，前去烏鴉盤旋下的地方。

納入眼內是個大火堆，三個身穿破袍的病者，高高興興的圍著火堆群魔起舞，嘴上喃嘸著不明的咒語，項上掛著手指頸飾，猶同撞破邪教的秘密聚所。

那數隻病者，分別為大眼、大鼻和大耳，其中大鼻往枯死的草上噴出不明的氣體，然後掉到火堆裡燃燒……

那些氣體就隨煙火，飄升至枯林的半空上。

難道我那暈暈眩眩的感覺，是來自這些燒上去的氣體？

想到此處，大耳突然有些反應，聽見荊棘擦在衣服上的細碎聲音，竟朝我位置看來。

一看之下，我行蹤暴露。

本身狀態不佳的我想要逃跑，但見他們都屬於低級品種，數量又不多，而主動上前迎戰，連番施展閉日。

這些像極德魯伊的病者不像一般見人即衝的病者，反而退後幾步對我觀察。

我兩手趁機往火堆拾撿赤熱的木條，朝他們打身上打去，每當他們乾燥的肌膚碰上通紅的木條都會冒出白煙，發出滋滋的烤聲。

這些邪教病者沒有落荒而逃，反倒舉起手上木杖敲落我頭頂上，對腦部來了下重擊，但我頭骨硬度今非昔比，即使病者力氣強大，都變成只有輕棍打落的程度。

我集中往他們弱點攻擊，但他們都像自知弱點般，守住自身致命的部位。

大鼻接連噴出讓人迷糊的氣體，大眼則不停旋轉眼珠對我造成視覺錯覺，令我不適倍感加劇。

隨住戰鬥時間拉長，加上我本身有些許乏力，醒來後未回復狀態，我手腳出現放軟的意思，原本凶悍的組合拳變成單拳打擊，更出現極其誇張的幻覺，三隻病者忽然巨大化，並將我團團包圍著，使我心裡產生出強烈的壓迫力，最後意志出現半斷片的情況，給他們綁上某條木柱，架設火堆中要將我燒死。

我試著發出鯨歌，但可能受狀態影響，施展得似乎不太順利。

驀地，有個不明生物身穿詭異裝甲闖入，因戴著面罩而不見其貌，但是身體上是會郁動的生物裝甲，生前衣著風格酷似獵人，品種應該是詭人？

這枯林裡又是邪教，又是獵人，好極了。

「嘎，嗉嘎咻咻。」那病者版獵人說。

「嘎嗉嗉嗉！咻咻咻嘎嘎嘎！」邪教大眼吱吱喳喳的不知在說什麼。

「咿嘹，嘎嗤，嘎咻。」邪教大耳說。

病者版獵人忽然一言不合，雙手兩腕長出肌骨腱構成螳螂刀，對面前的邪教大耳橫揮，霍的一聲其頭顱甩落。

自相殘殺！？

「嗚嗚嗚嘰──」大鼻噴出氣體。

病者版獵人轉身揮舞螳螂刀，大鼻頭顱都順利掉落。

餘下的大眼扔掉魔杖，直接跑離現場，然而獵人沒刻意追趕，只是舉拳朝其腦勺，然後胳臂肌肉間發出格啦格啦的拉扯聲，其後螳螂刀飛出精準射入邪教大眼腦勺，當場死絕。

居然……

是自己人。

是嗎？

下秒，獵人轉頭看我，並用那螳螂刀對我揮落，果然仍要拿我的命。

多得他拖延半分鐘，讓我有機會施放鯨歌，從而影響螳螂刀的揮劃方向，控制其砍斷綁住我的樹根。

落地當下，獵人迅即舉起另一隻手，執意要砍下我的首級。

我看都不用看，感受到刀子劃破空氣的氣息，使出雙手入白刃，抵住駭人的螳螂刀……

我接著使出掃腿打算將獵人絆倒，卻給他輕跳加上重踢將我踢開。

我嘩出大口的血，屁股仍然貼在地上，沒有逃跑的念頭，因為我都跑不到多遠，唯一能做就是用鯨歌拖延自己受死的時間。

人面臨死亡前，精神往往會給推到最高壓的臨界值，我運用這種精神超載的狀態，不停施展出鯨歌。

每施展一次獵人的動作都會一頓，以此暫停他的攻擊。

很可惜，對他而言都只是三腳貓功夫。

隨著鯨歌威力漸小，獵人開始不受鯨歌影響控制。

面對令人窒息的天空，周圍荒涼的空氣，無人發現的孤獨感，我實在……

實在不想死在這種地方。

是自我安慰也好，不願面對現實也好，最後一次的鯨歌。

我將幻境變成病獵協會。

死在那裡，至少我死得安祥。

場景轉變當下那準備要取我命的螳螂刀尖，停在我的眼珠前。

我以為自己死得太快，才什麼都感受不到，但我發現自己仍能眨動眼睛。

原來不是我死了，是獵人停下手了。

他轉頭張望我所構造的幻境，胳臂有些手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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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人自我掙扎著，始終沒能下刀。

病獵協會的場景勾起某些回憶，讓他無法自拔。

我有個大膽的猜想，說不定眼前的病者版獵人，生前跟病獵有什麼關係。

面罩與詭異裝甲是一體式相連，跟隨著獵人自身產生些許變化，本來掩蓋眼部的面罩，像納米技術裝甲般自動打開露出雙目，並深深抖顫的凝視著我。

「嗚啊啊啊……」獵人痛苦的指向西面，以非人類聲線說話：「佢……佢喺……花……園……」

詭異裝甲驀地變化為觸手形式，將獵人手腳束縛原地。

見幻境快將消失，我不宜久留。

我不知那個獵人是什麼情況，突然間回復半分人類的理智，但看他樣子相信好快會再給病性吞噬。

我依著他所指的西面跑去，感覺他在跟我說嘎嘎正在西面花園的位置。

上山慢，下山快。

我跑落玉桂山下後，重回不久前跟陀蘭一起給夢境締造者注視的地方，他人經已消失不見。

我悄悄潛入其屋苑的花園，沿路看見多具乾屍，他們姿態和目光全是迎向中間並定格住，像受到夢境締造者的注視而陷入夢中，最後於現實脫水死去。

在眾多乾屍中，我很快發現特別鮮明的嘎嘎，她雙目渙散且出神，跪倒地上，兩眸注視天上暗紅的光芒一動不動。

突然，夢境締造者像察覺到什麼動靜，注視天上的目光轉為向下移。

我馬上躲到遮擋自身的物件背後，那壓迫感強烈的目光即使不是直視，都會讓人心生焦慮和不安，像道會影響他人精神的光能量。

隨著夢境締造者目光移開，轉向其他地方注視，我繼續偷偷地深入花園，直至靠近不知為何出現此處的嘎嘎，一把手將她抱起往出口跑去。

快要繞至某幢大廈後面離開之際，夢境締造者看向我的背部，使我全身一息間繃緊，動作倏地緩慢許多，像踏在泥漿和雪地上，汗水都驚人地分泌著。

我一步步的踏離花園，遠離夢境締造者的威脅，身上那繃緊的情況亦隨之消除。

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天色突然異變，整個天空一閃一閃的眨著，像在房間不斷開關燈的畫面。

我馬上意識到是夢境締造者不斷地眨眼皮，導致天空出現的轉變，可能因他沒有聲帶的源故，要使用這種行為警告整個病者國度。

我抱著嘎嘎到沿海地帶，用海水刺激她的臉部。

幾分鐘後，她有些輕微反應。

「嘎嘎！醒啊，嘎嘎。」我輕輕拍打其臉頰。

「嗚啊！」嘎嘎忽地睜大眼睛，大口大口地喘息。

醒不到幾秒嘎嘎眼眨淚光，像發了個好長的惡夢，如同女兒般緊抱著我。

我伸手撫掃嘎嘎的背，好讓她宣洩情緒。

「我以為……我會就咁死……」嘎嘎斷斷續續地抽泣：「以為無人會救我。」

「我唔會拋低你。」

後來，嘎嘎跟我說回事情始末。

自三色瞳死亡，病者國度發現有人類出沒，詭人議會派出病俠對我們追捕，亦即那個穿詭異裝甲的獵人，對方好快查到附近一帶，嘎嘎為了引開他而沾上我的血液，走去跟他捉迷藏。

可惜病俠是個精通狩獵的好手，他花了一天時間就捕捉到嘎嘎，進行物理式折磨，包括砍斷左手無名指和切掉半邊耳朵，本來病俠想做得更多，諸如挖眼、斷手腳腕、挑斷手掌的神經線等永久性傷害，但是霍然接收到由病童精神傳遞的某個意識強烈的殺意，警告自己需要留手，否則將會死得慘烈，病俠才轉為帶嘎嘎到夢境締造者下，利用惡夢進行拷問。

嘎嘎的惡夢是被困在一條履帶上，要不斷地不斷地奔跑，一旦她跟不上履帶速度，意識會跌落背後的深淵，其時會變成六神無主的空殼，給他們透露出我位置。

一天的時間，相對嘎嘎那惡夢空間而言是整整十年。

換句話說，嘎嘎她持續在那惡夢空間中堅持跑了十年時間，我無法想像是多痛苦的事。

我也明白到，她醒後大哭的原因。

現在我們都身負不輕的傷，無論從什麼層面來看，離開病者國度的機會都非常渺茫。

要找點吃的、喝的，嘎嘎嘴唇有些乾白。

好，我應該還能行動。

「你一個喺到可以？」我問嘎嘎。

嘎嘎點點頭：「可以……」

「你喺到等我……」

然而我剛踏出不到幾步，整個人忽然暈厥倒落地上。

「啊……啊嗄……」

我心臟好像給麻繩絞緊，無法好好放鬆。

來了……

跟上次相同的感覺，身體像給火燒般熱，應該是剛剛動作劇烈，傷口重新撕裂失血的緣故。

「M？」嘎嘎叫喚我。

好累。

真的好累。

「對唔住……」我臉龐貼著地面，眼神失去焦點：「我……我應該……帶唔到你走……」

真的好想離開這鬼地方。

這次，我們兩人都一起躺平地上，好像等死一樣。

半天過去，有兩隻烏鴉飛落我身上，用鳥喙對我啄著啄著。

嘎嘎模模糊糊的醒來，撲來給我驅散身上的烏鴉。

「走啊！走呀……」

「鴉──鴉──」烏鴉往嘎嘎臉上撞了撞才離開。

「M！M！」嘎嘎想把我叫醒，確認我死了沒有。

「湘……」我迷糊的唸著那名字。

「未完，我哋仲有離開嘅方法……」嘎嘎告訴我。

「……」我簡單苦笑，不答什麼。

嘎嘎吞喉，盤腳坐好，頭一仰，再次使出病視。

為了離開，嘎嘎再次與病者的大腦間碰撞，最終停留在某隻病腦視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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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咕咕……」病腦正給一輛美式肌肉車引擎填裝零。

「車……」嘎嘎發現什麼可行性。

維修完畢後，病腦拿出一瓶從吞肥身上抽取的脂肪，再提煉成的生物柴油，給灌輸到油箱中。

接著病腦想坐到駕駛座上，可惜頭部過大無論如何都塞不進車中，他便發出生氣懊惱的叫聲：「嗚咕嗚咕嗚咕咕咕……」

嘎嘎從視覺中抽離，她找到了……離開的方法。

她感知到的地點是大昌行汽車服務中心，如果裡面真有車可以使用，或者可以駕駛至鴨脷洲大橋，雖然那裡大橋是斷開的，但南區相對病者國度而言，簡直要好得多。

「M……你識唔識揸車啊？」嘎嘎問。

「車……」我打開只有一條小裂隙的眼皮：「車？」

「你可以教我揸車？」

「車……腳下面……有油門踩，有剎掣踩，開車要車匙……」我無意識般給嘎嘎說駕駛的方法。

教學說到不知哪處，我又陷入昏睡，嘎嘎都不見人了。

直至我再有反應，已是耳邊出現車子引擎所發動的聲音。

我本身以為是幻覺不加以理會，沒想到嘎嘎將我抱起，拖到車子的後座上，馬路後方緊隨大量病者。

原來，嘎嘎真的偷來了一輛車。

送我到車上後，她重回駕駛座，踏油門前進。

關於駕駛嘎嘎只懂得最基本的操作，但她摸了一小段路，已經掌握得到感覺。

車子由利南道駕駛到鴨脷洲橋道，當中發出的噪音自自然然吸引病者們注意，成群結隊地一湧而上。

就在兩條街的十字路口，那隻病俠居然重新出現，其時面罩已重新將他眼睛掩蓋，變回那個專門狩獵人類的病者，他老早在燈柱上等待，然後車子經過底下的瞬間跳落車頂，並亮出螳螂刀刺入車廂中，一來給自己固定，二來想將我刺死，由始至終病者的目標都是我。

嘎嘎看著車頂被病俠如紙般切割，必須要做點什麼，於是突然踩下急剎，利用慣性將病俠拋到前方。

「嘎──」病俠飛倒前方。

嘎嘎轉踩油門，毫不猶豫地輾過病俠。

車下一陣顛簸，病俠給狠狠輾過，但他的螳螂刀依然插住車尾位置，準備爬到車尾箱上。

嘎嘎唯有再轉動車子，將車尾轉向牆壁，然後扭動排檔桿，使車子向後撞上牆壁。

「捉實啊！」嘎嘎提醒我。

「呯──」病俠下半身給撞擊。

見病俠依然不放手，嘎嘎再向前，再向後。

「呯──」

嘎嘎重複撞擊三次病俠的螳螂刀才脫開，汽車亦受到一定程度的損壞。

車子再向東北行駛，其時病者已經直接衝出街頭，不惜用肉身阻擋我們駛離病者國度，但要不是給撞開，就是給嘎嘎扭車避開，不知是天意還是巧合，斷橋位置居然有個小斜台，嘎嘎一口氣衝了上去，飛越斷橋，成功抵達至對面。

「得咗呀！」

嘎嘎興奮未到一秒，引擎蓋上有隻生物踩落，彎身用那鮮紅的大瞳孔凝視車中的我們！

「蛾人……」嘎嘎彷彿被畏懼控制，腳很自然踩踏退車。

整輛汽車隨即掉入水中，仍是逃不過墮海的命運。

墮海前嘎嘎機警地打開所有車門游出車外，順便攜上我一起游出水面。

可她一個女孩子再加上那灰毛蛾人的騷擾，無法做到兩者兼得。

只有放棄我到海中，嘎嘎才有脫險的機會，但她就是死不放手，

倏地間，蛾人遭受到槍火的攻擊，不得不拍翼離開。

有隻小船駛至斷橋下方，把鐵船槃伸到海裡頭。

嘎嘎會意地捉住船槃，對方臂力其大，一提槃嘎嘎和我一起給提出海面。

對方是個老漁夫，是來自叛獵組織的人。

他將嘎嘎和我領到到小船上，然後撐船回到鄰近的珍寶王國中，那座南區海上的宮殿。

經歷完九死一生，嘎嘎看著正常的天空，喘著大氣笑了出來。

我給移送到珍寶王國後，方得到稍為乾淨的繃帶給包紮，嘎嘎都接受了簡單的治療。

幾個叛獵組織成員討論了一番，暫時讓我們休息，不作盤問。

離開病者國度後，病者們都不再過度追擊，渡過了相對安全的晚上。

晚上，老漁夫將一條桂花魚的肉剜出，魚骨和中間的肉拿去煎炸，外面較肥美的肉身則拿去蒸，煮得魚肉轉白，魚骨變金，才重新砌回整條魚的原貌，最後倒些醬油到桂花魚上，然後拿給嘎嘎吃。

昏暗的大飯廳中，一老一嫩同檯共坐。

嘎嘎吃了口魚，全身抖顫不已。

「我無落毒。」老漁夫說。

「好好味……」嘎嘎難以相信。

「好味就慢慢食。」

嘎嘎像隻野獸，徒手的大口啃魚，餐具都不用了。

「一個細路女居然會喺病者國度出嚟，真係耐人尋味。」

「唔唔唔唔……」嘎嘎顧著吃，沒聽到他說什麼。

「點解你會喺到出現？」

老漁夫救了自己一命，嘎嘎感覺他不是壞人，便告訴他在病者國度上的事。

「原來係咁。」老漁夫感慨一句。

「我睇今晚都唔洗休息。」手握太刀的宮浪紋進入飯廳。

「嗰位頭髮長長，心地唔知善唔善良嘅人兄點？」老漁夫問。

「佢每個傷口唔係特別深，但數量唔少，造成持續少少血咁流失，試過想打止血針落佢身，但枝針管斷咗……」宮浪紋說。

「咁繼續等首領指示，應該都會將佢帶返去病獵協會。」老漁夫點頭。

「病獵協會？」嘎嘎好小的時候已經在機構轄下的孤兒院長大，對外界事情並不是很知曉。

「你唔知咩？」老漁夫呵呵兩聲：「嗰個人係個病獵。」

「咩係病獵？」嘎嘎不解。

「病獵即係專門狩獵病者嘅人，而嗰個人佢係病獵中嘅會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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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嘎沒有什麼反應，不懂得那地位多崇高。

「佢解釋咗，點解會出現喺病者國度未？」宮浪紋剛進來，沒聽見詳情。

老漁夫正要回答，嘎嘎不厭其煩多解答一次：「因為我避緊某個人。」

「邊個？」

「佢話係個可以自由轉變成病者嘅人。」老漁夫說。

「自由轉變成病者？」宮浪紋非常困惑。

「呵，話雖然我哋K29情報厲害……」老漁夫耳聽著外面的風風雨雨，愜意的舒展肩背：「我都未聽過有咁嘅人存在，真係奇人奇事。」

「既然佢可以變成病者，仲去病者國度避？」

「我以為佢估唔到，越危險嘅地方越安全，同佢好少變成病者模式。」嘎嘎低著頭，深深的吸氣：「但既然揚咗，我睇又要搵第二個地方匿……」

「嗰個人有咁危險？」宮浪紋坦然的問。

「非常、非常危險……」嘎嘎刻意強調。

「咁依家要保護佢哋？佢哋唔係自己人，係咪病者國度嘅詭計都未知。」宮浪紋問老漁夫。

「所以等首領意思再決定，佢依家唔喺到，由我話事。」

老漁夫地位不輕，宮浪紋要敬讓三分。

「咁你呢，又會救得我哋咁及時……」嘎嘎反問。

由下水到被老漁夫救起，不過是一會兒的事。

「我好早已經聽到鴨脷洲個頭有車聲，諗住撐船去附近位置睇下，咁啱救到你哋。」老漁夫說。

嘎嘎把整條魚吃光光，然後在整艘珍寶王國散步，觀賞那天花彩畫，忽然有個年齡相若，穿著長長白風衣的女生行至她身邊，雙手插住褲袋，一起抬頭觀賞那觀音菩薩畫作。

「聽講有個同我年紀差唔多嘅上咗船。」

嘎嘎轉頭望過去，是個留有漂亮金髮的女生：「你都係十四？」

「差唔多啦，咁上下，應該大你少少。」那女生轉過頭來，微微一笑：「係啦，我叫雲水。」

「我叫……嘎嘎。」嘎嘎張望周圍，鬼祟的問一句：「呢到其實邊到嚟？」

「叛獵組織嘅據點，用嚟監察病者國度情況。」雲水每說一句，踏前一步。

「你都係嗰啲狩獵病者嘅獵人？」嘎嘎打量著她。

「嗯。」

嘎嘎不自覺吐出：「好型。」

「喺到其實好悶，不過無得我揀。」

「點解無得揀？」

「因為係任務。」

「任務……」嘎嘎想起自己本來也給陀蘭委託了任務，只是借機會逃跑了。

「話說……我槍法準唔準？」雲水問。

「你槍法？」嘎嘎一頭問號。

「我俾嗰隻灰毛病翼搞緊嗰陣，係我開槍打中佢，唔記得？」

「……原來係你。」

樓下有位叛獵大喊：「雲水去咗邊啊！？」

雲水聳起肩，快快回去自己的崗位：「再傾。」

「轟隆──」倏地，天空風雨交加，雷光閃閃。

有位不速之客無視海上的波瀾，以衝浪方式登上珍寶王國，直接推踢開入口的大門，出現兩名叛獵面前。

那兩名叛獵同樣持刀，一樣是宮浪紋的弟子，駐守大門內的接待區。

「報上名來！」他倆迅速拔劍。

全身濕透的紅髮男子，雙手撥開遮蓋眼睛的髮蔭，目光內飽含不可理喻的執念。

他直線前行，打算直上二樓。

兩名叛獵互相斜視了眼，旋即舉刀迎敵，一人朝下揮劃，一人朝上揮劃，乃雙生刀法。

眼前黑影快閃，給劃開的卻不是對方，而是兩名叛獵自己。

紅髮男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單掌成刀將兩人割喉殺害。

他不是誰，正是陀蘭。

陀蘭引起的騷動，好快引起整艘珍寶王國注意。

叛獵們一個個的上，意圖去擋下入侵者，換來的往往卻是慘叫。

了解情況的老漁夫，馬上攜同全部叛獵擋在他面前。

寬敞的大飯廳中，一時變成主戰場。

叛獵共七人左右，而陀蘭只孤身一人。

「你嚟錯地方。」老漁夫為首而站。

「我只係嚟拎返屬於自己嘅嘢，唔會阻到你哋。」陀蘭朝每個叛獵都盯上一眼。

雲水手癢般，想施展拔槍術。

這大半年來，她接受了極其嚴格的訓練，對自己槍術非常自信。

「仲唔上！？」雲水輕聲問老漁夫

經驗更老道的老漁夫，深知陀蘭隻身衝破下層叛獵，顯然不是簡單人物，而沒有輕舉妄動。

「感覺無咁簡單。」老漁夫低聲問：「有冇把握一槍爆頭？」

雲水嗯了聲，手朝槍套伸。

陀蘭的反射神經如雷轟頂，身體自動自覺地變身。

「病化50％。」

其一半的身體乃至臉部，都轉化成半個病者的樣子！

「呯」至於雲水那一槍自自然然無效了。

叛獵那邊無不訝異，居然有人活生生轉變成半個……病者。

「嗰位妹妹無講大話……」宮浪紋屏氣凝神，集中精神：「你帶人走，佢交俾我處理。」

話未說完，其他叛獵開始上前。

「你確定？」老漁夫慎重的問。

「嗰兩個人病者國度出嚟，情報價值好大。」宮浪紋持刀上前揮斬：「喝──」

老漁夫拉住雲水轉身離開：「我哋一齊走。」

「唔留低幫手！？我有槍……」雲水回望身後戰況。

「你死咗我好難同首領解釋。」

老漁夫帶著她跑上第三層，叫嘎嘎跟著自己，再抱著M從後梯離開。

落到底層老漁夫解開栓著的小船，帶同一男兩女撐槳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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