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天空》 - ⟪第三十四章⟫ 再過四個秋天

下午的晴光正好，深藍的天氈著幾朵雲，每一朵都像在為悠閒的週末慶賀。

在這個適合午茶談心的時刻，太陽跟浪痕卻卡在一片芒草邊的田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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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還是沒有，剛剛閃過的那台公車真的是末班車了。」浪痕翻了翻公車亭壁上破舊的班表，對著太陽露出一個心虛的微笑。

「這裡應該叫不到車吧…」太陽轉了轉脖子，輕輕打了個呵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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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他們相約到藍海里的偏鄉小學做志工，忙完一上午走到公車站，發現浪痕查的班表早就是前年的資訊，現在這裡幾乎沒有人煙，過了中午就沒車可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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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跟名字一樣奇葩，不靠海還叫藍海里。」太陽拿出手機，發現訊號也斷斷續續。

「現在怎麼辦呢？」浪痕洩氣的問。

「沒差，走回去吧。」

「蛤！？這裡回到黃米至少也要6、7公里欸！」

「誰跟你說一路走回家，走2公里左右就是轉運站了。」太陽幾下拍落衣裙沾上的棉絮，用扁梳整理了一下頭髮，深深吸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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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走早到，走吧。」她對浪痕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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計劃似乎完美無缺，但實際執行起來還是不順暢，陽光在下午兩點後變得越來越毒辣，四周就是芒草堆，毫無遮蔽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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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你還好嗎？」

「恩，我很好啊。」

「可是你的膝蓋好像腫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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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聞言一驚，本來好好穿著的絲襪不知何時破了個洞，還剛好將昨天罰跪的傷口完完整整秀出來，恨不得全世界都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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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定是那群臭小孩抓的。」太陽忿忿道。

「是小朋友們拿東西撞到你嗎？」

「沒事，就是昨天跪得有點久。」太陽語畢，便想加速往前走閃避話題，沒想到一使力，就痛得差點滑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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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浪痕一個箭步抓住太陽的手臂，她才勉強平衡身體。

「…謝謝。」

「不要勉強吧，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行，你腳程比我還慢，再晚就真的要露宿街頭了。」太陽皺著眉頭，輕撫腫痛的膝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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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不然我揹妳吧！」

浪痕突如其來的大音量讓太陽嚇得差點又摔下去。

「你？揹我？認真？」

「當然，女朋友受傷，男朋友應該一起承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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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有點想要吐槽，那女朋友便秘的話男生是不是也得跟著蹲廁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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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痕蹲下身來背對太陽，示意太陽趴到她背上。

「小心裙子喔。」他輕聲提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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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攀上浪痕的背，忽然感覺到一個上升的力量。她感覺自己離地變得很遠，離浪痕卻變得很近很近，心頭忽然有種琥珀糖般清甜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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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痕的體溫不高，但衣領上有一股傳統的洗潔皂香氣，和四周悠遠的芒草清香互相呼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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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囉。」

浪痕開始徒步向前，太陽卻突然咯咯笑出聲音。

「怎？怎麼了？」

「哈哈，我從小就沒有被這樣揹過。」

「真的嗎？我從小是阿嬤帶大的，為了顧店同時照顧我，隨時都把我揹在身上。」

「我也是奶奶帶大的。」

「你奶奶一定很疼你吧？」

「不，我討厭他們。」太陽閉上眼睛，把偷輕輕靠到浪痕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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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痕的肩膀很寬闊，一點點透出陽光的溫度，過了子夜才入睡的疲憊一下都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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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等我們結婚，就搬離黃米，去喜歡的地方生活。」

「蛤？」太陽驚得整個人一震，讓浪痕也跟著歪向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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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婚！？那、那不是很久以後的事情嗎？」

「會嗎？我們現在14，公民課本不是說四年後我們就可以結婚了？而且在一起不就是要負責嗎？」

「所以你是為了負責才要跟我結婚？」

「不…不是啦…」浪痕停下腳步，有些氣喘吁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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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歡你，如果你也喜歡我，我們就可以結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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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面朝著浪痕的背影，卻發現他的耳尖子都紅了，而她來不及察覺的，是自己的雙頰也像是成熟的漿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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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來不及緩解尷尬，浪痕用更尷尬的語氣擠出幾個字。

「…抱歉太陽，可以麻煩你下來我們走一小段嗎？」

「你才前進大概半圈操場欸。」

「對不起我太沒用了….」

「哼，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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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痕話還沒說完，太陽已經手腳併用爬了下來。

「真可惜。」太陽嘟囔道。

真可惜，還以為能再多聞一點那股好聞的味道，其實她本來自己走就可以的，

但就是希望這路稍微長一點，一點點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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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浪痕整理好汗濕的頭髮，顫抖的尾音預示他的侷促，他張開手掌，放到太陽小小的手心一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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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抬起頭，看著眼前那雙閃動的眼睛，燦然一笑，把手伸進他的掌心，兩人就這樣牽著手，朝陽光盛放的盡頭走去。浪痕的手心很寬厚，上頭佈著一些帶有年份的繭，但手背很細很白，他輕輕地攏著太陽的手，像在呵護一個隨時會破碎、又想長久收藏的彩色玻璃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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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婚聽起來好像太遙遠了。」太陽走了幾步，低聲呢喃道。

「很快就會到的，只要再過四個秋天，或是四個春天，我們就長大了。」浪痕的眼裡從緊張，變成了一種幸福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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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喧鬧，在你身邊都會靜止。

太陽想著，含笑抬起頭，天空很寬廣、一點雜質都沒有，

遙遠得讓人不知道盡頭在哪裡那天，一直、一直往前走，就會到達的那天，快點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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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別人怎麼去說，這就是我生命裡的第一個求婚。」

太陽笑了，任風繞亂她的頭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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