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梅爾的吹笛人 - 第四十二章反撲

　　迷迷糊糊中失去意識的文宇再度夢見兒時與父母同住的房子。不同於以往，這次的他沒有夢見火焰侵蝕皮膚時的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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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站在角落，煙霧瀰漫在房內各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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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上有一位小男孩睜著被婆娑的淚眼，喉嚨被濃煙嗆得發不出聲，雙腳已經被燒得焦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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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小時候的文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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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下室的門打開，父母與管家在出口處看著他被火舌吞噬，卻不打算救他，冷漠的眼神到現在還是令他無法忘懷，成為不可被時間治癒的傷痕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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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見父母關上門，以及男孩臉上的絕望，但接下來的發展卻是他從未在夢中看過的，對此也沒有任何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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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孩衣服上的血漬由紅轉黑，包覆他的身體，治癒他的傷口。他以極為不正常的姿勢爬起，雙手化為黑色鎖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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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這一刻開始，他的心臟就停止跳動，喰夢獸的核心取而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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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人復活的噩夢。文宇在此時終於理解威廉姆斯在洞穴時說出的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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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他驚恐地看著男孩撕裂地下室的厚重鐵門，抓住正要逃離火場的夫婦與老人，蠶食他們的靈魂，並把他們的身體隨意棄置在著火的屋內，任由他們成為火焰的燃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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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拖著殘破不堪的軀體回到唯一完好的建築──架構師協會的屋頂上，阿特拉斯一邊治癒著幾乎只剩一顆頭的自己，一邊欣賞著威廉姆斯的傭兵團造就的景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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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森羅靠在牆邊──就在帝辛原本存在的位置，牠現在已經徹底消失了──反覆審視著自己的斷臂。周圍沒有其他喰夢獸，牠也不可能提取阿特拉斯的夢物質治癒自己，畢竟自己現在的狀態很差，牠可不希望死在對方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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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說回來，威廉姆斯有傭兵來著？乾脆跟那老人要一個人來補充能量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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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威廉姆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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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行。」老人彷彿知道牠在想些什麼，而牠卻無法看穿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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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森羅眼中，人類不外乎都是些被慾望或是恐懼驅使的皮囊，唯獨威廉姆斯不一樣。看著他就好像望入了無垠的太空中，什麼都沒有，什麼都看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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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他太會藏了，就是他天生就沒有類似的情緒，而森羅覺得應該是後者。畢竟牠活到現在還沒有見過有人的情緒能瞞得過喰夢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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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特拉斯盯著矮牆底下。牠不在乎到底失去多少同胞、殺掉多少敵人，只想知道現在離計畫的最終階段還有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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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威廉姆斯，接下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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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赤紅色的藤蔓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貫穿阿特拉斯外露的核心，寶石般的核心被硬生生鑿出一個孔，細微的裂痕自小孔周遭向外擴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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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汝……！」阿特拉斯摔在地上，身體慢慢崩解，聲音聽起來十分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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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就是『計畫』的下一階段。」老人看著皮鞋前方的怪物，話語中不帶一絲情緒。「你們已經沒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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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他掌心中延伸出的紅絲裹住阿特拉斯的核心，隨著清脆的聲響，核心裂成兩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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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傢……伙……」怪物伸長觸手，死命想碰觸到威廉姆斯的腳，給這可惡的螻蟻一點教訓。老人站在原地，冷冷地看著牠的觸手停在他鞋前一公分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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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特拉斯死了，身體緩慢龜裂，頭顱與胸口的紫色光輝逐漸黯淡，就像即將熄滅的微弱篝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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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條細絲差點從身後刺入森羅體內，但是被敏捷的牠躲開。威廉姆斯本想用自己的術式限制牠的行動，沒想到森羅的速度更快，在藤蔓接近前就利用傳送門將自己送到較遠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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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候還沒到』原來是指這個？你是故意讓龍門之牙將我們逼入絕境，好讓你能在拿到項鍊後宰了我們。」森羅隔著一段能說話的距離與他對峙。「我就知道不能信任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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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句話從怪物的口中說出來格外諷刺呢。」威廉姆斯自知自己已經錯過殺死牠的最佳時機，於是逕自解除術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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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跟你相處一段時間，我都快不知道誰才是怪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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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忙了這麼久卻白忙一場，森羅卻不覺得生氣。此刻佔據牠心頭的情緒不是憤怒，而是好奇。除了人類的情緒之外，這是牠第二次對一件事物出現這麼大的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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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目的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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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人認真打量眼前的怪物。森羅乖乖地站在原地，似乎沒有做什麼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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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久，他還是開口了。「算了，我就姑且告訴你吧，反正只憑現在的你也無法阻止我了。幾年前，我從一個人那得到了情報：只要湊齊兩件橫跨虛與實的事物，就可以復活始祖。只要始祖一復活，你們這群可悲的喰夢獸將再也無法在世界上生存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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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因為這樣？因為要毀滅喰夢獸，所以選擇跟喰夢獸聯手，達到你的目的？」森羅有些詫異。這比牠以為的還要更單純。不，應該說單純過頭了。「因為這種來路不明的說法，犧牲掉了大半的人命？你還真是扭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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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想成就一件大事，犧牲在所難免。委員會的其他人太古板了，不會有人認同這種作法，所以我也只剩下這條充滿泥濘與血跡的道路。」他繃著一張臉，像是聽見什麼荒謬的玩笑話。「再說，來路不明？那人還幫我帶來了這個，我不認為來路不明的人能輕鬆得到這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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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人彈指，金棺的棺材蓋喀一聲鬆動，接著整片倒在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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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棺材中的是一具女屍，乾癟的皮膚緊貼著骨頭。她的身上穿著一襲翡翠綠與白相間的華服，底下的薄紗已經被從文宇身上流出的黑液染深，看不出原先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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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服之上，金銀與翠玉造成的飾品佐以紅色流蘇裝配在髖部與襠前，雙耳的耳環也是一樣的款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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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龍門的創始人：始祖的屍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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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威廉姆斯掂了掂手中的始祖之心，項鍊上的寶石發出奇異的聲響，中心的綠色光點悄然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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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人將項鍊掛上始祖的脖子，接著一把抓起隨著掉落的棺材蓋跌倒在地的文宇，將他的手按上項鍊。赤紅色的棘刺戳破他的手掌，黑色黏液沾上寶石的表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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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寶石浮起來，中心的綠光隨著一次又一次的脈動發亮。始祖的身體飄向半空中，頭髮與四肢自然散開，彷彿身處於靜謐的水底，隨著水流伸展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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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沾黏在薄紗上的黑水一滴滴析出，朝著四面八方擴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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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的，黑液將始祖的身體完全包裹，只能從外部透過間隙依稀窺見裡頭的景象。黏液覆蓋上她的身軀，她的皮膚重新變得光滑水潤，凹陷的雙頰、前胸與雙腿也愈趨豐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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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黑液逐漸減少，始祖看上去也越來越年輕，最終變成了她全盛時期的樣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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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展的柳眉點綴於輕閉的雙眼之上，吹彈可破的臉頰透著紅潤。如墨般烏黑的秀髮批上肩頭與前胸，纖纖玉手被蒼翠的絲綢纏繞，僅讓潔白的手指露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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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透明薄紗不但襯托出她那傲人的修長雙腿，也讓她完美的身形若隱若現，其上還佈滿了先前沒有的黑色咒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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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色泡泡破裂，始祖隨之落下，光裸的腳就這麼踩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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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知道會成功。」老人握緊雙拳，他等的就是這一刻。他或許能騙得過森羅、騙得過阿特拉斯，卻隱藏不了自己此時的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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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彷彿被從睡夢中悠悠轉醒，始祖緩慢地睜開雙眼，眼珠卻是深不見底的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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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到此景，森羅立刻從現場消失，還來不及反應的老人僵在原地，被始祖一把擭住脖子後舉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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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掙扎著想呼吸，圓睜的雙眼中滿是驚恐。他想叫人幫忙，卻恰好看見最後一位傭兵面朝著他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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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你把我叫醒的嗎？年輕人。」黑霧隨著始祖開口傾瀉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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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威廉姆斯被這一陣充滿惡意的煙霧燻上臉，思維逐漸崩解潰散，眼淚與鼻涕不自覺地流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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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用力咳嗽，想藉此讓自己清醒，不過他已逐漸無法辨識腦中的思緒，一切在他眼裡看來都失去邏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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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怎麼會？」老人勉強開口：「妳不是始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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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確是始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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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牠閉上雙眼，吻上老人的雙唇，他還來不及尖叫就被吸走了魂魄，然後被像破布娃娃一樣扔到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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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名魘魔，我要來取回屬於我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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