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梅爾的吹笛人 - 第三十七章混亂

　　市區的交通號誌很顯然早已失去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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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綠燈就跟往常一樣閃爍變換，只不過底下的喇叭與引擎聲如今卻變成了驚慌失措的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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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批民眾四散奔逃，完全沒有人或車輛理會紅綠燈的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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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字路口上已經發生了好幾起車禍。一台紅車的車前蓋不成樣貌，還冒著黑煙，駕駛昏倒在方向盤前，不知道倒在那裏多久，卻沒人對他伸出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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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轎車的正前方是一台損毀嚴重的機車與安全帽，地上還留著斑斑血跡，不過機車駕駛卻已不見人影，可能是跟著人流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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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街道兩旁的玻璃櫥窗映出人們驚慌的神情。他們像戴上一張張驚恐的面具，眼中只有渺茫的存活機會，而每個人都期盼自己是能擠進窄門的其中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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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因為跌倒扭傷腳踝，被從身後湧上的人潮踐踏。有尚未學步的幼兒在人群中哭喊，卻沒有人伸出援手。有台車硬是闖上人行道，把行人撞得東倒西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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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上的駕駛緊抓方向盤，狂踩油門，對眼前的行人視而不見，副駕駛座的妻子則緊握胸口的十字架項鍊，發白的雙唇低聲祝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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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裡，人性嶄露無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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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緊隨在人潮之後的，是更加可怕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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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隻龐然巨物在柏油路上踩出窟窿，腳掌上扭曲的臉孔隨著每次重踏發出哀嚎。牠的頭是一副巨大的剪刀，黑色黏液自刀刃的交匯處滴下，腐蝕堅硬的柏油路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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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牠抬起右腳，扭曲臉孔上尖銳的牙如導彈般朝著人群射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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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刺耳的破空聲。利齒即將命中一位逃亡男性後背，一道翠藍色的屏障及時出現將它們彈開，一旁的垃圾桶被四射的利齒釘出蜂窩狀的小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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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男人沒倒下，剪刀喰夢獸感到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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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秒，一抹紅光出現在牠的頭頂。一個人影落下，赤色光輝纏繞的拳頭如隕石般砸在剪刀的刀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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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刀鋒飛出去插上一旁建築的招牌，招牌隨著噴濺的火花墜落，砸上人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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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怪物怒吼，揮動斷掉的巨剪，不料對方只是揚起拳頭，手臂上的光芒不斷纏繞加深，接著朝著怪物了身體中央送出第二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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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瀕死的哀鳴，剪刀喰夢獸的身體被火光貫穿，核心燒成了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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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再也不要從行人天橋上跳下來了。」劉景祥揉揉發疼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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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戰術不是你提的嗎？」妍晴仔細觀察著他剛才打死的怪物。怪物的身體靜靜地躺在那，擋住半條馬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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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牠們死後似乎不會跟平常一樣消散，幸好沒有什麼太刺鼻的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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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詭夢港。」皇雲瞪著遮住天空的詭異烏雲喃喃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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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妍晴看了他一眼，不安地皺了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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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目前的狀況看來，威廉姆斯與智慧體沒有離開烏雲擴散的起點。比起讓災情擴散，他們更像在等待我們。」威廉姆斯說，「現在的狀況是對全體架構師下的戰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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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確，打從他們進入市區開始已經擊敗了無數的喰夢獸，不過全都是不會構成大威脅的中級與下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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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常理思考，上級與災禍級的分佈應該會更靠近中心，也就是守在威廉姆斯與智慧體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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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必須得去。」皇雲顯得十分沮喪。他知道這可能是陷阱，但他們別無選擇。「他們知道我們沒辦法拋下這裡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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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景祥無奈地看著兩人。「沒錯，所以我們只能直直走入他們設好的圈套。不過好消息是，我家族的每個護衛都是架構師，加上協會陸陸續續趕來幫忙的人，至少會有一兩百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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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能讓我們贏嗎？」妍晴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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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能讓我們死慢一點。」微胖的男人老實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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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喔，好極了。我真的好喜歡死慢一點。」妍晴咕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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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雲的腦袋飛速運轉。「烏雲的螺旋中心看起來在協會的方向。如果這些中、下級喰夢獸的源頭真的是那裡，那我們就必須堵住所有通往那裡的路，這樣才能確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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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條。」一道聲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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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回頭，看見一個少年站在路邊。他的上衣破破爛爛，頭髮亂七八糟，袖口有被撕扯過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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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往協會的大馬路總共有兩條，而且都在附近，這周圍的小巷都會連接到這幾條路上。只要能堵住馬路的路口，就可以阻止那群怪物前往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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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妍晴挑眉。「看來還是有理智的人在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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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家就在其中一條街上。」少年的表情十分痛苦，「我眼睜睜看著我的妹妹在我眼前被怪物肢解。你們會阻止他們吧？」他舔了舔乾裂的嘴唇。「答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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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面面相覷。他們不能保證，不過卻需要給他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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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會的。」最終，劉景祥開口。少年沉重地點點頭，頭也不回地沿著街道離開，身影很快消失在人群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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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在場的護衛只有我一人，剩下的還要幾分鐘才能趕到。」黑衣人在掛掉對講機後向劉景祥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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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妨，先讓他們引導民眾避難，我們負責守住路口，支撐到援軍到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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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胖的男人點點頭，向他下達新的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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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妍晴快速拿出手機打開地圖，毫不費力就找到那三條路，周圍的小巷也果真如少年所說，匯聚在道路的其中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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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與妍晴負責第一條路，劉景祥跟護衛負責第二條，行嗎？」皇雲快速對著在場的人下達指令。其他人各自點點頭，所有人都清楚自己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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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發吧。」劉景祥一聲令下他們就分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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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雲帶頭鑽入其中一條小巷，妍晴緊隨其後。周遭的街景看上去慘不忍睹，兩旁的住家與商家被蹂躪得不成原樣。滿地的碎玻璃，倒下的假人模特，被撕碎的衣物與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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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雲突然舉手，示意妍晴停下。不遠處，幾頭怪物正在低頭分食捕獲的獵物。一個女人躺在牠們中間，混濁的雙目映著天上的烏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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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頭喰夢獸正啃食著從她身上拆下的手肘，碎肉血沫沾在牠本應沒有實體的嬰兒臉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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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一切都結束了，我一定要向我們親愛的後輩好好問清楚事情原委。」皇雲一臉陰沉地吐出這句話，指間迸出藍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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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劉景祥等人搭話的少年走出雷雲傳送門，出現在威廉姆斯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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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要來了。」少年的臉扭曲、旋轉，接著反白。鏡面般的光滑出現在臉上，破爛的衣物也一同消失。「我讓他們走上了那三條馬路，跟我們的計劃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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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辛，你的詭夢港能撐多久？」威廉姆斯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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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靠在牆邊休息的帝辛聞言睜開紅寶石般的左瞳，瞥了他一眼。牠的腰部以下已經變得半透明化。「一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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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挺久的嘛？」變回原樣的森羅模仿著人類俏皮的語氣。牠還沒辦法完全掌握各種語氣的正確使用時機，不過，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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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詭夢港跟其他智慧體不一樣，只能使用一次。」牠看了看自己的雙手，指尖的利爪已經崩解風化。牠搓搓手，粉塵狀的灰隨著強風飄散。「有些智慧體真正的力量過於強大，就像我的『模糊虛實界線』，需要自己的核心被摧毀後才能使用。你看起來很快樂，森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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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森羅停止吹口哨，但也沒有反駁。「別忘了，幾年前你還嘗試殺我好幾次，只是都沒有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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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因為你搶走我的獵物！」帝辛咆哮。「如果不是需要你的力量，我還真不想跟你聯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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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牠們邊爭執邊離開那口金棺邊，走向大樓的邊緣。綁在棺材蓋上的文宇被吵得皺了皺眉，睜開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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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映入眼簾的是全然的黑暗，以及殘破不堪的信義區。商圈內的一棟樓塌了，底下的瓦礫堆中滿是傷者，以及傷者的殘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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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棟建築則被變形成某種詭異的樣子：高聳的尖端如塔，表面佈滿大大小小的橢圓孔洞，就像是巨大的白蟻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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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兩棟建築底下，各式各樣的怪物正大肆蠶食倖存者與死者的身體。因為實體與概念的界線變得模糊，喰夢獸尖銳的牙齒與爪成為了殺人不眨眼的兇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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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尖叫與哀號伴隨著陣陣雷鳴此起彼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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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不是文宇此刻還能感受到風吹拂在肌膚上的觸感，以及身上傷口的疼痛，他一定會覺得自己在作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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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做了什麼？」他緩緩搖著頭，一時間還沒辦法接受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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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一旁的威廉姆斯只是看了他一眼，似乎不打算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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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眼前的人間煉獄，他的身體止不住地顫抖。「你對這裡做了什麼！看看眼前的慘狀、看看那些被怪物蠶食的人！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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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人的眼中似乎出現一抹別的情緒，但那種感情稍縱即逝。「怪物不需要同伴。很快，你珍視的人也會落得跟他們一樣的下場。」他指著不遠處的路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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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與少女在喰夢獸堆之中激戰，橘色藍色的光輝交錯併發。雖然一頭又一頭的怪物被擊敗，但兩人現在明顯陷入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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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妍晴與皇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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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宇憤怒地嘶吼，無視手上的傷用力拉扯著纏著自己的鎖鏈。只要能阻止這個瘋子傷害他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兩位朋友，無論自己怎樣他都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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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白費力氣，你掙脫不開的。」威廉姆斯冷酷地開口，看著黑血隨著文宇的掙扎持續被吸入金棺。「你只是在加快『祂』甦醒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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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威廉姆斯，我們的『小可愛』準備好了。」森羅在不遠處喊。老人起身，踢了文宇一腳，這才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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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讓人類迎接世界的主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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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森羅點頭，張開雙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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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都做不了的文宇驚恐地看著好幾個烏雲傳送門出現在協會門口。比原先更多、更強大的喰夢獸自門內蜂擁而出。牠們齜牙咧嘴，尖聲咆哮，迫不及待準備夷平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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