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衣》 | Penana

「寫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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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好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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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霜降』的詩詞呀！過兩天就要踏入新的節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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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不好意思呀…近來忙着訓練書法班的執筆練習，有點忘記詩詞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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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不要緊啦！只要我倆都把『霜降』給牢牢記住，它應該就不再會感到孤獨啦～」

「對了！你有替我問問書法班最近會招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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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啊，可是近期參加的人數忽然變得有點多，看來這個學期都未必會再作招生的程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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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了，書法班不是一向都是較為冷門的選擇嗎？怎麼會突然出現這樣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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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太清楚，可能是大家都想盡早為畢業履歷的『習得技能』處增添幾分色彩吧，所以什麼樣的興趣班也會給報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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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蔽月的臉龐上露出了難得的失落，就跟她的姓名一樣，變得黯然失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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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再替我留意下吧！最近我也想練練寫字呢～趁在回去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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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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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明翰啊，不過未知何時才會。」

「先吃午飯了！遲些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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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午飯的鐘聲才給響起，人群便一窩蜂的衝了去課室門口，然後一對一幫地依偎在一起從樓梯處走下，最終只剩下日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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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從不大聲呼叫的哂無故地發出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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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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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沒什麼……你的毛衣。」哂從書包裏取出了一團，然後遞給了蔽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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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啦～在開學前我早已買了兩件同款的，生怕會弄髒或弄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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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我今天有帶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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蔽月臉上的三彎月在剎那間被壓得扁平，然後細步走向哂的身前，輕輕地拿走他單手遞上的毛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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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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蔽月雙手抱住毛衣，踱步向着前方走遠。看見她的背影越趨渺小，直至化為一點，有種難以形容的淒涼感從她周圍浮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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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使得哂的神情多了幾分卑陬。他靜悄悄地從掛在桌子掛勾上的背包內格中取出一張皺巴巴的工作紙，上面書寫和塗改的痕跡多得不得不讓人詫異為什麼不換過別張來寫，可見它已被蹂躪了多次。抑或這才是作為紙張的根本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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哂把紙張放在桌面上，接着用塊崩了角的橡皮擦壓在紙的右上角，這才看得清紙中的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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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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羈屧廊踱步，睹天繁霜降。

枯紅枝頭白，落黃驟牖下。

候廡學沏茶，曉望遠山匯。

萬里穹蒼鄉，豈若吾愛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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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12月，西伯利亞強烈寒潮襲港，致天氣驟寒，12月上旬（1日至10日）出現極端低溫，造成該時期之平均溫度及平均最低溫度分別祇得7.4°C及5.7°C，較同期平均值低7.0°C。本日（12月14日）氣溫從13.7°C降至2.3°C，嚴寒天氣將緊接其後，請各位聽眾多加小心，做好保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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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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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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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怎麼經常都不來上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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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啊…都在跟父母一起忙着辦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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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 —— 哂心裏念道，卻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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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都凍得誇張對吧？」

哂一邊抱臂顫抖，一邊轉頭望向身後窗外的一片死沉說道。今天的他顯得格外奇怪，竟然主動走向蔽月的座位答話，還要只套上一件薄薄的卡其色風衣，為整個環境抹上了一撮鮮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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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啊…幸好班房裏開了暖氣。不知道香港會否下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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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不會吧…對了，可以借我毛衣嗎？今天我因匆忙出門所以穿不夠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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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衣嗎…好像不太好……這件是我剛才問音樂課的同學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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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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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件忘了帶，一件也借人了。」

「你要穿這件嗎？」

她指了指自己身上最外層的一件海軍藍色間棉外套，外套的左前胸繡着白色校名，校名下方別着印有「蔽月」二字的銅製名牌。名牌是自由選擇是否要佩戴的，所有學生在入學時都會給派發，卻沒幾人選擇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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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不用了…你繼續穿住吧，要不然會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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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涼風自半掩的窗戶流入課室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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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有招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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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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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是不是在疏遠我，又或是在嫌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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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為什麼這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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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法班真的沒在招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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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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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再說謊了！我上星期親自走了書法班一趟，結果你們的負責導師親口跟我講書法班嚴重缺人，就算所有的你們都出席也不見得能坐滿班房的一半，根本不存在滿班的情況！為什麼要欺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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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的！明明就叫了他不要把這『秘密』公諸於世，作為交換條件會默默替他招攬學生，甚至是我的朋友，這老頭還真是信不過呢！」

每逢哂感到緊張，他這由興趣養成的習慣 —— 自言自語就會出現。現在的他更是說得面紅耳熱，還邊說邊把右手握成的拳頭狠狠捶在左手的掌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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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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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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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衷呢？原因呢？不打算解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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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說了後你不要生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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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吃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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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不不！我這就說了…」

「班上有太多走來湊熱鬧，又或者隨便報，上堂上得苟且偷安的小混混了，我怕你會被過度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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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為什麼我就不能給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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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叫做『就這樣』？這倒是大問題了！萬一他們想親近你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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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向哂，你變了～本來的你不是很冷漠的嗎？為什麼現在說話的語氣會變得這麼激動呢～」

「是因為喜歡上我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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哂感到很奇怪，奇怪在於為什麼課室會在數秒間變得如此灼熱。百葉簾依舊有隨風擺動，兩張紙從教師桌上飛下，獨自在對抗整個凜冬的暖氣機仍在發出那像是力竭的刺耳的哀嚎聲。哂甚至手心冒了汗，一滴清澈的露珠從他的髮線滾下，落到唇邊，他伸出舌頭舔了舔，燙的。他這才發現，赤紅的不是皚白的冬，而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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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雪花落下來，多麼白，多麼好看，過幾天太陽出來，每一片雪花都變得無影無蹤，到得明年冬天，又有許許多多雪花，只不過已不是今年這些雪花罷了。」—— 《神鵰俠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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