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日 - 【初三】・過往舊地

到不了是無盡夢魘

回不去是另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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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繪，本名程繪如，是大初在這裡最親近的朋友。據她所說，她是比大初早五、六年來到這裡的，而大初則是在今年春天的時候來的，度過了將近三個月渾渾噩噩的狀態，在夏天快到的時候才意識回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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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如其名，小繪是美術專業戶，一開始是在界內幫人畫畫像，後來事業版圖擴張，在界內外都有開課授業，包含但不限於畫畫班、勞作班、書法班……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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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夕奶奶現在喝茶的那些杯子就是大初在小繪的勞作班捏的，當然，題字還是特別請小繪幫忙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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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為一個現代的文藝青年，大初是很樂意也很熱衷於接受這些藝術薰陶的。至於成果嘛，就暫且不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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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升月落，大初天天瞅著車站主樓上的大時鐘，數著小繪回來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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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總算到了這天，兩人一見面就是一個大大的擁抱。小繪一般住在界內，此番前去界外待了一段時間。離開時，兩人都清楚分別意味著什麼；再見時，也明白重逢代表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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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聽說翠雲阿姨要做菜給我接風呀！走吧！」小繪笑著就鑽進了大初的碰碰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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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來日子一天天過去，大初一如往常在小繪的各個美術課裡用自己的方式大放異彩，偶爾也會拉著小繪去上其他的才藝班——譬如柳姨的舞蹈班，然後這邊幫幫忙，那裡跑跑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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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大初與楚聲的關係終於日漸緩和。究其原因的話，只能歸功於萬惡的資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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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聲這人，從他的祭品能拿出一個可頌麵包這事，就能看出，他不簡單。尤其是後來他陳列出一系列桌遊的時候。一般孤魂野鬼都不知道得修行積德多久才能幻化出一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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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初：對，我是說過我不跟比我缺德的人做朋友。但我想了想，就，有沒有可能，他其實也沒有那麼缺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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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來，大初、小繪和楚聲成為了大家眼中形影不離的三劍客，並且常常會呈現出三缺一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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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像這樣子平和的時光，注定逃不過被打破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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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小繪去界外上課了，大初閒得無聊，在雜貨店二樓的書架上尋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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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圈裡也有書店，是杜風叔開的，雖然也有些小說、漫畫之類的閒書，但顯然博學的杜風叔和大初這種閒人還是不同的，這類閒書的類型和集數通常不怎麼齊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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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初這頭正找書找得認真，走廊那頭滾過來一顆人頭。一看，是楚聲的，還掛著他招牌的做作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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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認識楚聲後，大初還是第二次這麼無語。再一看又覺得，這傢伙笑得比上次更加做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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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初：你還有多少驚喜是朕不知道的？往後就不必讓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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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幹嘛？」大初一邊思索著，對一起玩桌遊的桌友翻白眼是不是不太禮貌；一邊又感嘆，不給他取個綽號著實是太令人惋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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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繪下午就回來了，我們三個傍晚在黃竹林裡會合。」說完，楚聲努力晃了晃頭，滾回角落陰影處，然後消散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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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初：你是對好好到別人面前講話有什麼障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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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大初和楚聲先來到了黃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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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約這裡是有什麼事要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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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初一開始也想過他是不是要在這約幾局遊戲，但是簡單弄個桌椅進竹林裡玩遊戲可不是楚聲的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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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的話八成是要很浮誇地用金手指在這裡蓋個涼亭之類的，大初絲毫都不懷疑這人的鈔能力和腦迴路，只是就算是在來日車站這裡，蓋涼亭也沒有這麼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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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也不排除他先前早有安排，可這不是走半天都沒看見個涼亭的影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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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次在竹林和翠雲阿姨相遇之後，大初秉持著求知精神，仔細地觀察了一下黃竹林與進出竹林的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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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隔音的竹林裡，除了像翠雲阿姨磨菜刀這種比較特殊的個例外，也有許多人因為尋常的訴求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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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例如有些人吵架吵輸了，就來對著不會還嘴的黃竹痛罵；或者有些人談超黃昏戀（或是該叫做子夜戀？），談成了就兩個人來約會，談崩了就一個人來為死去的愛情哭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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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一些人，善於促進人與人之間的資訊流通，俗稱為八卦。而僻靜的黃竹林，正是這種友好交流的首選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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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初沒想到，自己有天也能成為這個偉大文化運動的一員。與此同時，也不禁對楚聲高看了幾分，沒想到他竟然會是他們三人中第一個發起這種高品質社交行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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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聲看了大初一眼，微微錯開視線，張了張嘴，沒有出聲又閉上了，臉上還是他一貫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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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初卻看出了其中的玄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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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聲一直以來總是一個笑臉，燦爛得讓你看不出這人其實黑心得很，而現在竟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樣子。再加上古往今來，這種求救不易的地方，很適合像楚聲這種黑心肝的人幹一些殺人滅口的勾當，大初一時也挺害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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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眼珠子一轉，想到自己一身浩然正氣，要是真打起來，打不打得過雖然不好說，但跑是肯定比楚聲跑得還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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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通之後又見楚聲一個不自在的模樣，大初瞬間就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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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事！小繪也還沒來，你待會再一起講也行！放心！我們都知道，你不是那種會在人背後嚼人舌根的人，一定是深思熟慮過後才選擇跟我們說的。當然！我們也不是會到處道人長短的人，別擔心！嗯！」說著，大初拍了拍楚聲的肩膀以示鼓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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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初：呵呵，聰慧如我，洞悉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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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聲啞然望向大初，掏出一張畫紙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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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初接過後將畫紙攤開，定睛一看，頓失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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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畫紙上，是小繪的筆觸，一間甜點店躍然於上，在大初對人世為數不多的記憶當中，就有這個甜點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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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好這時小繪來到兩人面前：「咦？這不是我早期的畫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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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楚聲現在住的房間正是小繪以前的工作室改的，那裡還保留著一些小繪當時的畫稿，或掛於牆上，或立於地面，風格雅致，那張畫稿就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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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初來的時候小繪已經不使用那個工作室了，所以不曾看到過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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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恰巧前幾天畫畫課上，大初曾試著想畫出記憶中的這間甜點店，就被坐在隔壁的楚聲瞧見了。楚聲還在想著，這抽象的輪廓怎麼這麼眼熟呢，大初已經迅雷不及掩耳地刷一下，「這個不算」地改了畫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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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房間認出畫稿後，楚聲直覺不是好事，考慮著是說還不說，猶豫再三還是決定，三個人開誠佈公地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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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這甜點店是小繪早年在界外所見，因為風格獨特所以畫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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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初，你可別激動啊！出界是絕對不行的！」三人各自說完了來龍去脈後，小繪擔憂地緊抓住大初的手臂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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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繪是失蹤者往生，她知道自己已身故，可是卻沒有死亡當時的記憶，遺體下落不明。人間的親人朋友不知其所蹤，終日煎熬，小繪更是心結難了，不入輪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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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到這裡的幾年中，曾有一年的時間，小繪是住在界外的。只因有一次出行界外，她再次看見了在世時熟悉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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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陽間處處不同，各處景象隨四時人文變化；陰間亦是如此，諸多舊地由靈魂所願幻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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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靈魂造物勢必隨其消長，今日的山可能就是明日的海；再者，即使靈魂遲遲不散，舊地長久不衰，也終不是真正心之所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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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了悟了這一點，小繪心中淒涼，回到了界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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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大初得知界外存在人世舊地，小繪能理解那是一種何等的妄念，甚至察覺到了大初的意志正因混亂在隱隱動搖。怕她一時衝動頭腦不清醒做出傻事，小繪不動聲色開始聚力，大有萬一她掙脫了自己的手逃跑就一掌拍暈她的架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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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我還是知道的啦！」大初艱難地長舒一口氣，笑得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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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你也沒必要太糾結，都多久了，那地方可能早就不在了。」楚聲笑得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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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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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初：……那還真是謝謝你啊，聽你這麼說我感覺真的變好多了呢，變得好想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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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再愁雲慘霧的了，變個魔術給你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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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時遲，那時快，一顆頭顱滾下來。楚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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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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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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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初點點頭俯身撿起他的頭說道：「禮尚往來，我送你去看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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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後就像站在投手丘上一樣把他往矮牆外的方向擲去。最後因為距離太遠還是落在了竹林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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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初：壞球。眾所皆知，就是這個球，他是壞的，才會沒投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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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地之後楚聲試圖控制身體和頭互相找到彼此。那頭楚聲搖搖晃晃地找頭，這頭兩人相顧無言地看他找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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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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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初：……所以到底幹嘛不直接變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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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那我們今晚去翠雲阿姨那裡吃飯吧？」小繪出聲打破了尷尬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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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聽這話，大初的精神轉眼就恢復了許多，眼神無比堅定地朝小繪點了點頭。果然還得是小繪，一下子就解決了最重要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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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初：小繪一出手，便知有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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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聲好了也一起過來吧！」小繪一邊牽著大初往竹林外走去，一邊扭頭向楚聲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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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聲的身體在那邊舉手比了個ＯＫ，聲音從更那邊傳來：「Ｏ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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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天又平安地過去了，讓我們感謝小繪的努力。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k6TJben4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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