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我者木蘭 - 第一章鍥子藍月石

天幕染成了帶有絲綢般柔亮的黛藍，垂掛天邊皎潔的月輝，散射著一圈又一圈的光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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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的月色特別的熱情，中秋時節滿月盈盈，讓人無法忽視的光芒，穿透層層的闇雲，讓每個藏在黑夜之中的生命，變得格外的清楚還有立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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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是青丹山山腰中的一處隱密的屋舍，屋舍周圍用了大量品質最好的金鋼竹所製成「不壞墻」，圍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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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間屋舍，便是遠揚商行走標行經的路途中的一個隱蔽休憩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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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蘭給妳看個寶貝，這是爸爸在路上淘到的，送給妳當第一次完成走鏢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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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舍前的一塊小小的空地上，有兩個圍坐在篝火前的身影。

正值中秋，寒氣漸漸的跑向了南方，空氣中佈滿涼意，已經開始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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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老爹對我最好了！」

俏麗稚嫩的臉染上了喜悅的顏色，篝火橘澄澄的照映著，勾勒出青少女最鮮明、最青春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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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漂亮啊⋯發光的藍色石頭，咦⋯怎麼是兩個？另一個給哥哥的？」勻稱修長的手揭開了神秘的面紗，精緻的黃花梨木盒裡，兩顆鵝蛋型圓潤的石頭晶瑩剔透帶著淡藍色的微光，像極了這夜的寒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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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瓜啊，這怎麼能給兄長呢？那混小子給他破爛石頭就得了，還用得著這麼費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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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爹你好偏心，哥聽到會哭的。」

「大丈夫哭不死，乖女兒妳可別真的給妳兄長啊，這可是號稱情人石的藍月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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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蘭一頓，紅霞輕湧而上，是少女羞澀的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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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情人石，我才不需要！哪有一個男的打得過我？爹，關師父從5歲就開始教我蹲馬步，六歲教我用刀，九歲你女兒刀法都升天了！我只想跟著你到處闖蕩嘛～～才不要什麼情人拖我後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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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蘭，爹爹語重心長的跟妳說⋯人都要長大的，爹跟娘沒有辦法陪妳一輩子，你的哥哥將來也會娶妻生子。隔年妳就及笄了⋯不管嫁不嫁人，爹爹都希望，妳可以遇到一位良人能讓妳信任、陪伴妳給妳支持，這樣爹爹才會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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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漸深，獵獵寒風悄然而至，輕巧地拂過篝火引著它跳舞，劈哩啪啦是它足跡踩過的聲響

靜謐了一小刻，木蘭望著爹爹一半隱沒在火光中的側臉，突然有一種不安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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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怎麼啦？突然憂愁了？」

「大概是今年中秋回不了家，想妳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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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年來每一年的中秋，木蘭一家人都是一起過的，哥哥、她、爹爹、娘，四個人坐在庭院裡賞月，玉質圓型的大桌上，擺放了各種各樣餡料的月餅，蓮蓉、豆沙、棗泥、鹹蛋黃，還有一壺香氣四溢的桂花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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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妹兩人不時地互虧彼此，瘋狂打嘴仗，爹爹在一旁笑罵我和哥哥是『兩個臭崽子』，娘甚至倚在爹的懷中笑岔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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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子人只要圍在一起，彷彿天塌了都有人一起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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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被商行這趟走鏢耽擱回家的時日，木蘭也思念起在家鄉的娘親、兄長。

深怕爹爹被困在思念的情緒中太過低靡，木蘭適時的轉移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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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謝謝你給我的寶貝，我會好好戴在身上的。」木蘭順手的將藍月石從精緻的黃花梨木盒中取出，兩顆藍月石在銀光的浸染下，透白石體浮動著靈氣的光芒，似白又似螢藍，熠熠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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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曾看過〖雲深仙記〗裡記載，藍月石呢，是月桂娘娘的眼淚，月桂娘娘心慈，疼愛天下有情人，怕茫茫人海中有情人找不到彼此，所以聽說啊，只要在滿月的月光照射下，藍月石裡便會出現命定之人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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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可能⋯什麼都沒有啊⋯⋯」木蘭抬起右手的藍月石，手腕不停地旋轉，藍月石就在眼前轉了許多的角度，除了瑩瑩的光澤什麼都沒有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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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梆梆梆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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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梆梆梆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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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梆梆梆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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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舍外圍的竹門激烈的震動，急促不停頓的拍打聲響徹隱密的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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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邊的墨色更深了，綿密深沈的闇雲，遮住了圓滿的月，亥正三刻早已夜深，此刻只有商行才知曉的隱秘之地卻被人莫名的拜訪，佇立在竹舍院內的木蘭一瞬間拉起了緊繃的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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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安的因子入侵著院內每個人的神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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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爺，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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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爺是商行裡的大鏢頭，走鏢經驗豐富，鏢師是一種在刀尖上舔血的營生，隨時可能遇上侵襲的匪徒，能當上大標頭的，武功早已高出平凡人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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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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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蘭離竹門有些距離，看不清被微微推開的門外的人影究竟是男是女

陳爺臉色凝重，手持著一封被緊握過後皺巴巴的書信，從竹門那邁著快速的步伐回到了院內將書信遞給了楊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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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蘭看了一眼，書信封文的字跡潦草，像緊急之下提的筆，的確寫著爹爹的名字「楊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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篝火的火光漸弱，火苗聲變得遲鈍、緩慢，楊鎮看完信箋後驚愕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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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爺，快把人請進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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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蘭妳跟爹爹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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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蘭看著爹爹突變的臉色，內心像剛才那樣不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緊繃的心弦勒緊著神經，越勒越緊，越勒越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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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耽誤腳步，木蘭緊跟上去；彷彿慢了一刻，有什麼她一直守護的東西在下一秒就會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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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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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舍的門推開了，室內燭火通明，門外遮著一層黑幕模糊的人影在此刻清晰了起來，欣長的身子披著烏色披風，披風下緣並不平整，似乎被樹枝類的東西勾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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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是為了不引人注目，裡頭是一襲深藍色的衣袍，帽簷低垂看不清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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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叔叔。」低沈如水的男聲響起，彷彿毫無波瀾的語調，卻帶著些許的微弱沙啞；露在衣袖外的修長雙手，禮貌作揖，再次抬頭之時帽子自然滑落，露出了蒼白俊逸的面容，深邃的眼眸下，褐色淺痣在燭火的映襯下非常的顯眼。

「玹亮，時間緊迫別耽誤了！虛禮就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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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蘭，他是謝玹亮，右丞相的孫子。剛剛爹爹收到右丞相的書箋，右丞相委托我們把他帶到平川縣金丹山脈的雲霞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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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木蘭與謝玹亮的第一次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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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目不經意的交會，燭光跳躍，輕舞在謝玹亮的周圍，溫暖昏黃的燭火驅走了謝玹亮身上的寒氣，褐色的淺痣彷彿像淚晶，滴進木蘭的心間，激起淺淺的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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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楊木蘭，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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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蘭揮去心中的悸動，不動聲色的別過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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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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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套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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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玹亮輕輕的撇過一眼，眼前的這位少女身著俐落的褲裝，圓圓的後腦勺上紮著簡便的馬尾。

身材高挑，雙腿修長，直挺挺的背後揹著一把柳葉刀，英姿颯爽，看得出武功並不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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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簡單的客套後，木蘭開始思索，從楊鎮的看完書信後的驚愕、慎重的反應來看，很明顯的感受到這一件委託不單單的只是護送到雲霞寺那麼簡單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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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對方稱呼爹爹的方式、語氣透出來的尊重，可以知道爹爹跟右丞相是很熟悉的，跟眼前這位男子也是相熟的。

但是木蘭從未聽過爹爹提起與右丞相相熟之事，而現在也不是探究的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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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蘭，換上男裝，飛影、白速騎著，送玹亮去雲霞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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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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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鏢還沒送完，而且陳爺與爹還有其他人有該做的事。木蘭，右丞相是爹爹的恩人，這件事只有交給妳爹爹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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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皇城會發生一件大事，很快的街道巷弄就會有消息傳出來。切記，不管妳聽到什麼，在通緝令上看到什麼，都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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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木蘭衝上前去抱緊了楊鎮，不安所累積的負面情緒排山倒海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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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丫頭，妳幹嘛呢，別多想，我們只是兵分兩路而已。地圖收好，這裡剛好還有些吃食，帶上吧，路上注意安全。」

三更天，一陣詭風獵獵吹來，厚重的黑雲一層又層游來，銀月不再明亮，像是一位豆蔻少女被囚禁在無止盡的闇夜裡。

木蘭換了一身男服，披上了一襲青驪色的披風，遮住了原本線條陰柔的肩膀，俐落的馬尾被束成髮冠。

擡腳一跨坐上了白速；右方的謝玹亮與她幾乎同時跨坐上飛影，一氣呵成，身姿輕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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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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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腿一夾，一白一黑的雙馬併排而出，靜謐過頭的山間響起勃喇喇的馬蹄聲，馬蹄踏過捲起一陣泥沙，揮散在空氣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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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頭望向頭頂上那一片漆黑的天空，回想起爹爹嚴肅託付她的模樣，此刻的她覺得自己不能再是依附在爹爹羽翼下的女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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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蘭摸了摸腰間的袋子，藍月石相互碰撞產生的喀喀聲，沈甸甸的，就像爹爹給她責任一樣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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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爹爹和陳爺該做的事是什麼，相信他們會活著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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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沙沙，草木皆為風兒吹動，搖搖擺擺，風變得像利刃一般刮著臉龐，潮濕濃厚的草本味鑽進鼻腔裡。

天一樣的漆黑，那片漆黑像一張大網，網住木蘭的心，忐忑不定。

猶如這條去平川縣的路，漫漫前方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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